窗外,街边公园里坐着个男人,环环像突然见到了天外来客,惊得掉了魂似的,此时她那紧缩的心上又像压着了一块大石头。 下班时,她看见一张“寻找环环”的寻人启事,那会儿她就开始心慌,慌得她没看完内容就忙跑回了这间她和另一个男人住了两年的出租屋。 虽没看完,但她已知道是丈夫寻她到了这里。所幸的是这儿的乡村与家乡的乡村有天壤之别,和城市没什么两样,人多得没法数清,要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两年前,她在电话里只告诉过他在广东的这个村,没告诉他什么厂,在这儿她也不叫环环,身份证是借的。 从进门那会儿起环环就不知自己该站该坐,躺下后又像是床上有刺。不安中她不由推开了这扇临街的窗子。她怕见丈夫,更怕丈夫看见她,然而,就在怕中,她的那个法定丈夫真的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南国的乡村都成了都市,路自然成了街,路边街头有花花草草亭台楼阁。这里有钱挣,有良好的自然环境,能让山妹子乡仔子们脱胎换骨,这也是环环和好多打工者纵然累死也不愿归家的主要原因。丈夫就坐在街头花园一座凉亭的围栏上,蓬头垢面,像个讨饭的,他头靠在亭柱上,看样子十分疲惫,最醒目的是他身边陪伴着的一团红色,那是一个行李袋,是她用结婚时的红盖头缝制而成,上面还有一对她亲手绣的鸳鸯。 不知什么时候,从她身后伸来一双男人的手。两年来,这双手曾无数次撩拨起她的激情,这种激情每次都在这男人身上得到宣泄。他也是个从老山窝走出来的打工仔,但他比丈夫英俊高大,有能耐,自从有了他,丈夫在她心中就成了讨饭的。两年来她这个漂泊之舟停在他的港湾里,他陪伴了她的孤独,满足了她的情欲,满足得她渐渐忘了家,忘了丈夫孩子。她已两年没和家里联系了。 说真的,她真后悔,当初不该嫁给窗外的那个男人。这两年她有时也在想,窗内的这个英俊男人如果没结婚他会选择我吗?听人说他以前曾和几个女人居住过,都不长。她问过他,他说她们都贪心,他与自己竟能过两年,因为她没有多花过他一分钱。 他俩能在这间出租屋作露水夫妻也算是有缘。那天,有人在大街上抢了她的包,是这个男人赶上去教训了那人,为她讨回了公道,“出门人三分小”,出门的女人更孤单无靠,多想有个坚实的肩膀靠一靠呀!于是她靠上去,他很有能耐,在这里玩得开。她丈夫从没有像这样让她心满意足过。 天已很晚,她的心和目光还在窗外,床上的男人催促道:“这么晚了,外面有啥好看的? ” 她似乎没听见,男人起身来拉她:“睡吧!”见她迟迟不动他有些急,硬拉她躺到床上,他要与她修他俩每天的“必修之课”。 他每次都很疯狂,疯狂得使她深深陶醉,而且还能翻新出许多花样来让她百干不厌。每到这时她都会拿他与丈夫比较,丈夫虽对她心眼好,可土里土气呆头呆脑,跟着他永远也亨受不了这让人难舍的疯狂。现在出现在窗外的他,更是土得如同要饭的小老头,如果认了他也太掉价了,她将无脸面对同事和姐妹们。一切都按部就班,可她今天却感觉异常,窗外的男人总有股魔力在牵扯着她的心。一种罪恶感重重袭上心头,他越是疯狂她越觉不适,致使她一次次想拒绝,但她的拒绝在他的疯狂中显得力不从心,弄得男人只叫:“怎么了?今天怎么了?”。 男人很快打起呼噜。女人怎么也睡不着。丈夫就在咫尺之外,自己却躺在另一男人的怀中,怎么说也不可能心安理得。他从几千里外寻到这里,吃尽千辛万苦也够可怜的,自己能忍心看着他白天苦苦空寻晚上露宿街头?他会找到窗内来吗?自己将有何颜面见他?家里怎样了?孩子现在是什么样子?怎么办?这时窗外吼起一阵狂风,她突然想到他冷么?她放心不下,悄悄起床又来到窗前。 露宿在凉亭围栏上的丈夫在路灯光照中清晰可见,是风把他给吵醒,他抖索着把一件蓝棉大衣裹在身上,由于大衣顾不了腿,他只能把腿紧紧缩着,蹬在凉亭冰凉的水泥柱子上。柱子上贴着那张“寻人启事”,每个字都啮咬着她的心:“环环,你在哪里?我来这儿寻你十多天……找不到你我也不活了……”在这里没人知道她叫环环,这名字对她已显陌生,今天当这个名字重新回到身上时,她有种莫名的亲切。丈夫是驴脾气,若见不着她他真会寻死在这里,但她担心当姐妹们看见一个讨饭的小老头就是她丈夫,她们会把嘴笑歪,她更不甘心的是,已脱胎换骨的自己再去与他吃一锅睡一床太亏自己了。 窗外的天际已露出晨曦,环环的心怦怦乱跳起来,她想在天亮之前作出决断。她想推醒床上酣睡的男人,向他如实诉说,可是她不敢。 环环呆立在窗前,惊慌地望望窗外,又回头顾顾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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