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又叙天伦之乐。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妇的悄悄话，让我听到了，照录于次：

喂，老家伙，过年了，儿子叫我们上楼去，你说去不去？

当然想去啦，不过，那些贵客如果让我们坐上席，我这身行头，般配吗？

蠢的！不要说我们是爷爷奶奶嘛，就说我们是打工的，坐下面可以了。打工的与主人一块过年，还显得儿子很开放。

好！老婆子比我想得高。——不对！这样会不会给儿子带来麻烦？万一过后人家知道了咱俩的身份，别人不得说儿子不孝吗？这不是坑了儿子！

老家伙想得周到。想当年，响俩含辛茹苦把儿子拉扯大，不就为了儿子有出息吗？

儿子高考那年，天旱减产，那头猪也不争气，才卖了几百块钱，买不起补脑品。老家伙那会儿还年轻，记得你去卖了一回血，回来躺在床上累得动不得。我担心死了，你还笑，说，儿子吃了脑白金，肯定能考上大学！

老婆子还说我呢！那次你挎着一大篮鸡蛋，进城卖了百多块钱给儿子零花，自己舍不得买碗粉吃，在家带了两个煨红薯，步行十几里路回到家，还不是躺在床上要我槌背？

可我心里高兴啊！以后儿子不是有出息了吗？我们不是住别墅了吗？

老婆子，话要表达准确。准确地说，是儿子住别墅的主体工程，我们是住别墅的配套工程。

吔嘿！小学文化的老家伙，进城没几天就讲官话了？配套工程不就是门卫房吗？住门卫房不光彩吗？

是的是的！住门卫房方便，自由，想咳嗽就咳嗽，又不用脱鞋。

是嘛。还高贵！儿子回来了，客人来拜访了，我老太婆一按“电脑”，门开了，小车进来了，门又自动关上了，我老太婆多有面子！

我也风光呀。一天到晚清闲得很。除了浇浇花，就是扫扫院子。院子也不大，不到两亩地，半天就扫完了。最风光的是不像过去背着蓑衣下田了。

老家伙，还有更风光的地方，你知道吗？媳妇每天抱着“小贝贝”，打扮得跟小毛头一样。小孙子是我抱大的，媳妇没抱过一天，她抱哈叭，我抱孙子，你说我高贵不高贵！

老婆子，你没讲到点子上，应该说，当儿子的狗更光彩！

……

万家灯火已亮起，孙子还没来叫他两老。我虽然听得有味，也顾不得了，要回家吃团圆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