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两年后老公跟我商量把婆婆从乡下接来。老公很小时父亲就去世了，他是婆婆唯一的寄托，婆婆一个人抚养他长大，供他读完大学，含辛茹苦……

婆婆的脸经常阴着

婆婆来了，可在乡下的习惯一时改不掉。快乐的生活渐渐有了不和谐的声音。婆婆最看不惯老公起来做早餐。在她看来，大男人给老婆烧饭，哪有这个道理？早餐桌上，婆婆便把筷子弄得叮当乱响，这是她无声的抗议。我在少年宫做舞蹈老师，跳来跳去已经够累的了，早晨暖洋洋的被窝，我不想扔掉这唯一的享受，对婆婆装聋作哑。

婆婆为了不让儿子做早餐，义无反顾地承担起烧早餐的“重任”。婆婆看着老公吃得快乐，再看看我，用眼神谴责我没有尽到做妻子的责任。我只好在上班的路上买包奶打发自己。睡觉时，老公有点生气地问我：“芦秋，是不是嫌弃我妈做饭不干净才不在家吃？”最后，老公叹气：“芦秋，就当是为了我，你在家吃早饭行不行？”我只好回到尴尬的早餐桌上。

他对我视若不见

那天早晨，我喝着婆婆烧的稀饭，突然一阵反胃，我拼命地压制着不让它们往上涌，但是还是没压住，我扔下碗，冲进卫生间，吐得稀里哗啦。当我喘息着平定下来时，听着婆婆夹杂着家乡话哭着抱怨，老公站在卫生间门口愤怒地望着我，我干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和老公开始了第一次激烈的争吵，婆婆先是瞪着眼看我们，然后起身，蹒跚着出门去了。老公恨恨的瞅了我一眼，下楼追婆婆去了……

整整三天，老公没有回家，连电话都没有。想想自从婆婆来后，我够委屈自己了，还要我怎么样？莫名其妙的，我总想呕吐，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后来，还是同事说：“芦秋，你的脸色很差，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医院检查的结果是我怀孕了。

我明白了那天早晨我为什么突然呕吐，幸福中夹杂着一丝幽怨：老公和作为过来人的婆婆，他们怎么丝毫没有想到这呢？

在医院门口，我看见了老公。仅仅三天没见，他憔悴了许多。老公看见了我，却好像不认识了，眼神里有一丝藏不住的厌恶感。我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在出租车里，我眼泪才迟迟地落下来。为什么一场争吵就让爱情糟糕到这样的程度？

夜里，家里有翻抽屉的声音。打开灯，我看见老公泪流满面的脸。他正在拿钱，对我视若不见，拿着存折和钱匆匆离开。或许他是打算彻底离开我了。真是理智的男人，情和钱分得如此清楚。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班。想彻底清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找老公好好谈一次，找到他的公司，秘书说：“陈总的母亲出了车祸，正在医院里呢。”

我瞠目结舌。

我是系在他心里的死结

飞奔到医院，找到老公时婆婆已经去了。老公一直不看我。我望着婆婆干瘦苍白的脸，眼泪止不住：天哪，怎么会这样？

关于车祸，我还是从别人嘴里了解到大概，婆婆出门后迷迷糊糊地向车站走，她想老家，老公越是追她走的越快，穿过马路时，一辆公交车迎面撞过来……

我终于明白了老公的厌恶，如果那天早晨我没有呕吐，如果我们没有争吵，如果……在他心里，我是间接杀死他母亲的罪人。

老公默不作声搬进了婆婆的房间，每晚回来都满身酒气。而我一直被愧疚和可怜的自尊压得喘不过气来，想跟他解释，想跟他说我们快有孩子了，但看着他冷冷的眼神，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日子一天一天地窒息着重复下去，老公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我成了系在他心上的死结。

一次，我路过一家西餐厅，穿过透明的落地窗，我看见老公和年轻女孩面对面坐着，他轻轻地为女孩拢了拢头发，我明白了一切。我进了西餐厅，站在老公面前，死死的盯着他看，眼里没有一滴泪。女孩看着我，看看我老公，站起来想走，老公伸手按住他，然后，同样死死地，决不示弱的看着我。

那一夜，老公没有回家，他用这样的方式让我明白：随着婆婆的去世，我们的爱情也死了。他再也没有回来。我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去医院体检，同事都劝我打掉算了，我坚决说不，我发疯了一样要生下这个孩子，也算对婆婆的死的补偿吧。

这天，我下班回来，老公坐在客厅里，他的眼睛死盯在我已隆起的肚子。我笑笑，走过去，拖过那茶几上的几张纸，看也不看，签上自己的名字，推给他。“芦秋，你怀孕了？”自从婆婆出事后，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话。我再也管不住眼睛，眼泪“哗啦”地流下来。

我说：“是啊，不过没事，你可以走了。”

老公没走，黑暗里，我们对坐着。老公慢慢趴在我身上，眼泪渗透了我的衣服。不记得老公跟我说过多少遍“对不起”了，我也曾经以为自己会原谅，却不能。

期待冰释前嫌，但过去的已无法重来！

他疲惫地软榻塌到下去

除了想起肚子里的孩子时心里是暖的，而对老公，心冷如霜，有时老公试图回卧室，他来，我就去客厅，他只好睡回婆婆的房间。夜里，从他的房间有时会传来轻微的呻吟，我一声不响。这是他习惯玩的伎俩，以前只要我不理他，他就会装病，我就会乖乖投降，关心他怎么了，他忘记了，那时，我会心疼是因为有爱情，现在，我们还有什么？

老公的呻吟断断续续直到孩子出生。他几乎每天都在给孩子买东西，婴儿用品，儿童用品，以及孩子喜欢的书，一包包的，快把他的房间堆满了。我知道他是用这样的方式感动我，而我已经不为所动。他只好关在房间里，用电脑“噼里啪啦”敲字，或许他正在网恋，但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无所谓的事了。

转年春天的一个深夜，剧烈的疼痛让我大喊一声，老公一个箭步冲进来，好像他根本没脱衣服睡觉，为的就是等这个时候的到来。

老公抱起我就往楼下跑，拦车，到来医院，又抱起我往产科跑。老公扶着产房的门，看着我进去，眼神暖融融的，我忍着疼痛对他笑了一下。从产房出来，老公望着我和儿子，眼睛湿润地笑啊笑啊笑的。我摸了一下他的手。老公望着我，微笑，然后，缓慢而疲惫的软塌塌倒下去。

我痛喊他的名字……

我以为再也不会为老公流一滴眼泪，事实却是，从没有过剧烈的疼痛撕扯着我的身体。医生说，老公的肝癌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他能坚持这么久是绝对的奇迹。我问医生什么时候发现的？医生说五个月前，然后安慰我：“准备后事吧。”

我不顾护士的阻拦，回家，冲进老公的房间打开电脑，心一下子被疼窒息了。

老公的肝癌在五个月前就已发现，他的呻吟是真的，我居然认为……

电脑上的20万字，是他写给儿子的留言：

……孩子，我知道，你的一生会有很多快乐或者遇到挫折，如果我能够陪你经历这个成长历程，该是多么快乐，但爸爸没有这个机会了。爸爸把你一生可能遇到的问题一一地写下来了，等你遇到这些问题时，可以参考爸爸的意见……

我最亲爱的孩子，写完这20万字我感觉像陪你经历了整个成长过程。真的，爸爸很快乐。好好爱你的妈妈，她很辛苦，是最爱你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

老公也给我写了信：亲爱的，娶了你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原谅我对你的伤害，原谅我隐瞒了病情，因为我想让你有个好的心情等待孩子的出生……亲爱的，如果你哭了，说明你已经原谅我了，我就笑了，谢谢你一直爱我……这些礼物，我担心没有机会亲自送给孩子了，麻烦你每年替我送给他几份礼物，包装盒子上都写着送礼物的日期……

回到医院，老公依旧在昏迷中。我把儿子抱过来，放在他的身边，我说：“你睁开眼笑一下，我要让儿子记住他在你怀抱里的温暖……”

老公艰难的睁开眼，微微地笑了一下。儿子依偎在他怀里，舞动粉色的小手。

我“咔嚓咔嚓”按快门，泪水在脸恣意地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