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先云是我党公认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学运领袖、工运领袖、杰出的军事指挥员。他在大革命时期为新田农民运动所作出的贡献以及中共新田县第一任党组织负责人黄亨明为革命英勇献身的事迹至今仍令人肃然起敬。他俩是学友、是兄弟、更像是师生。他们没有个人私情交集,有的,只是无产阶级的深厚友谊和人间大爱。
桑梓学友情 同为主义真
1921年春,我县最早在省立三师求学并已成为学运领袖的蒋先云怀着拳拳乡情在廻雁峰下,迎来了一批来衡阳求学的家乡籍青少年黄亨明、曾令均、曾令铨、程启汉、张汉涛等。他乡遇亲人,浓浓乡情溢于言表。为了帮助大家进步,共同接受新思想的熏陶,他发动成立了“新田学友互助社”,高举“提倡新文化、革除旧陋习”的旗帜,把分散在各校的同学团结到一起。互助社创建出版了《嶷麓警钟》月刊,蒋先云除自己积极撰稿传播新文化、新思想外,经常动员新田籍学友撰文投稿。黄亨明就是在他的引领下由此踏上革命征程,进而成为中共新田县第一届党组织负责人的。黄亨明,益智乡鱼池头村人,1906年生。他从小就懂得怜悯穷人,街坊哪个孩子饿了,他会跑回家拿馒头给他吃。在他身边常常聚集有七、八个孩子,成了当然的“孩子王”。父兄担心他惹事,于1916年送他到本村上私塾。亨明头脑聪明、学习刻苦,才一年多时间,《三字经》、《千家诗》、《朱子家训》就能背诵如流。父兄见状,让他插班考入县高等小学读书。两年后,他以优异成绩考入衡阳第五中学。来到三师这所革命摇篮,他先是被编在29班学习,因见30班同学们革命激情高涨、学习风格灵活,随后转入30班。他多次向《嶷麓警钟》投稿,畅叙自己对社会的认知与诠释,引起同学们的共鸣,也得到了蒋先云的赞赏。其中《封建婚姻之危害》部分章节,侄辈们仍然记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是旧社会封建残余。它令男儿有志不能伸,有才不能展。女儿有爱不能宣,有愤不能平。人性遭扭曲、精神受禁锢,何来创造之动力?拿什么去改造社会?人与生俱来不是为带着镣铐受束缚,而应该展开双翼去翱翔。”黄亨明与蒋先云在三师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仍然受到了蒋先云无微不至的关怀。蒋先云经常介绍他阅读各种进步书籍,如《新青年》、《向导》、《湘江评论》、《先驱》等等。带他一起参加“心社”聚会,听同学们谈论国家大事。还引领他参加了三师党组织领导和发动的驱逐校长刘志远和驱“黄宇周”的学生运动。斗争的胜利,使黄亨明非常敬佩蒋先云的学识与才干。他叫先云为“大哥”,称他是“血性奇男、校中英才、学友楷模。”1922年寒假期间,黄亨明追随蒋先云来到水口山参加工人运动,担任组织工友们上夜校及联络工作。在复杂的斗争中历练自己,经受考验。就这样,黄亨明由不懂得革命到强烈的向往和追求革命,很快成为革命的积极分子。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写信回家汇报自己的思想变化,字里行间流露出改造社会的愿望。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家人都开始为他担忧。亨明兄妹四人,自己排行老三,是幺弟。长兄在县城北门开了家“玉元”号杂货铺,是全家生计的保障人,最疼爱幺弟,寄学费时常常加码,而从不讲缘由,一往兄弟情深。幺弟来信,他最感不安,给父母、姊妹说:“看来三弟是匹野马,得想个法儿拢住他才行。”于是做主给三弟张罗了一门亲事,催促他回家完婚,试图以此套住那颗奔放的心。对此,亨明颇感着难。一方面大哥的情谊万般不忍推卸;另一方面,包办婚姻与自己的理想水火不能相容。无奈之下只得修书明志:“与一素不相识的姑娘结合,如强按牛头喝水,断无此理。吾志不在家,而在国,先国后家以拯民于水火,虽赴汤蹈火身首异地亦不足惜。”长兄一时拿他没了办法。后来还是趁亨明回家过年之机,强行给他举行了完婚礼,摆出一副生米做成熟饭的样子。是夜,辛劳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地歇息了,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与宁静。惟有洞房的花烛默默地流着泪不时发出几声轻微地爆响,似乎在诉说新娘心中的不平。亨明捧着书静静地在烛光下潜心阅读;新娘不安地坐在床边想着无边心事。双双无语,直到东方发白。亨明站起来给新娘鞠了一躬,满怀歉意地说:“实在对不起,这场婚嫁不是我的本意,我志不在家,志在天下。我俩并没有生死约定,你可随时另嫁他人。”说毕,亨明踏着薄雾走了。新娘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撂下,独守空房。她终因敬慕黄亨明的人品,未肯改嫁。后来,由亨明大哥做主,将一侄儿过继给这位“婶娘”当儿,赡养终生,这是后话。
在三师,蒋先云与黄亨明就象两颗星,一颗光芒万丈,一颗冉冉升起。“新田学友互助 社”的同学们纷纷议论道:“新田的希望在南蒋北黄”(大坪塘在县城南乡,鱼池头在县城北乡)。平时,亨明除了与曾令均、曾令铨等新田藉同学共同追求进步外,还与同班的江华、28班周里结成好友一起参加革命斗争,(1988年,江华来新田视察工作时向县委当时的负责人谈起过黄亨明)他的作为,受到了党组织的关注。1924年的元宵节,廻雁峰下春寒料峭。蒋先云约黄亨明来到衡阳城一处偏僻的旅店。他给黄亨明谈了对共产主义和党组织的认识,告诫亨明要具备牺牲精神,并明确表示要做他的入党介绍人。临别时,蒋先云说:“组织上已推荐我去军校学习,不久就要离开湖南。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黄亨明不加思索地回答:“愿随大哥走天涯!”亨明坚定的态度,使蒋先云无比高兴,但又不得不考虑:毛泽东发起的农民运动正在湖南兴起,各县区特别需要象亨明这样的“火种”。他耐心地劝说道:“投身革命即为家,去留肝胆两昆仑。你应该按毛润之先生所指引的道路,回乡去发动和组织农民运动,形成农村包围城市的格局、形成燎原之烈火”。就这样,在蒋先云真情劝说下,黄亨明作了留下来的打算。1924年冬,黄亨明利用回乡的机会到益智乡一带开展了大量的社会调查。他深入到贫苦农民家中串门谈心,给他们算收成账和与地主的分租帐。他对农民说:“种田的成本是佃农付,自然灾害的风险是佃农扛,劳动力是佃农出。那么,地主老财为什么还要收五、六成的租呢?”他的话引起了共鸣,只要他去过的地方,农民都把他当知心朋友。贫农黄树生、黄云苟还成了他的基础骨干。这一次社会调查,更坚定了黄亨明跟随毛泽东从事“农运”的决心。1924年,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正式的共产党员。(《衡阳师范学院校史》p174)介绍人之一就是蒋先云。
精忠谋国酬 一心赴农运
1926年,大革命蓬勃发展。全国农民运动如火如荼,北伐战争节节胜利。其时,蒋先云受党的指派,出任北伐军总司令机要秘书兼补充第五团(总司令部警卫团)团长,随师北伐。兵驻衡阳时,因蒋先云在当地享有崇高威望和丰富的工运经验,党指示他回水口山铅锌矿协助地下党领导人陈甫章短期内打开工作局面。蒋先云完成任务后得以借机回了一趟魂牵梦绕的故乡。当时,湘南斗争形势面临的首要任务是尽快建立党的组织和革命政权,组织广大工农群众投身大革命。春天,黄亨明受三师党组织指派以实习的名义来到了衡阳农村从事农民运动。同年六月,湘南特委批准组成了以黄亨明为书记的中共新田县第一届党支部,将正在一线的他调回。旋即,黄亨明遵照湘南特委书记陈佑魁的指示率共产党员黄海民(《衡阳师范学院校史》载)曾令均、曾令铨、程启汉、张汉涛等三师同学回到新田,在县城“观音阁”黄氏小学召开了第一次支部大会。会议决定:“先分散发动群众,再集中造大声势”。黄亨明深入益智乡放手发动群众,率先在双溪岭、小岗、莲花塘等地破局,成立了乡村农民协会。各区、乡在其他共产党员的发动下,农民兄弟也相继被动员起来。农民协会如雨后春笋般成立,极大地撼动了封建社会的基础。广大农民纷纷要求加入农会,翻身做主人。为“集中造大声势”尽快形成革命高潮,黄亨明着手组建县农会、县工会,建立工农政权。8月下旬,在县城高小召开了第一届农民代表大会,通过了“减租、减息、减押(租),义田归农会以及惩治悍妇、解除童养媳的决议”,号召“全县农民与土豪劣绅作斗争。采取一切革命手段,打倒一切黑恶势力,建立社会新秩序”。几天后,全县工、学、商及女界联合会相继成立了,黄亨明任县农民协会、县总工会、县武装自卫队负责人。(衡阳师院校史p174)农会会员臂带红袖章、手持梭镖到街上游斗土豪劣绅,女界联合会根据女性“胆小”的特点办起了“午校”(下午1点到3点)教学文化。一时,新田出现了一个崭新的政治局格局,工农大众真正当家成了主人。到11月,全县共有8个区47乡建立了农会组织,入会会员达15000余人。新田的农民运动如烈火燎原,红遍了湘南大地也震惊了省城。被国民党省党部列为农会发展会员在1万人以上的19个县区之一。为此,国民党省党部派何援华为特派员来新田督导、调查农民运动的开展情况。何援华,新田下元山人,是蒋先云在三师发展的中共党员,在广州参加过毛泽东第六届农运讲习班。他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自然是听蒋先云和毛泽东的。回乡后,他按毛泽东的思想大力夸赞新田农民运动搞得好,是“整痞子的运动”。他还利用在乡的半个月时间,亲历亲为开展农民运动。新圩、桐木窝、蒋家、上禾塘、白芒、伍家的农会就是他与张汉涛走村串户搞起来的。自然,何援华回省城给国民党汇报也就不会有要“矫枉”的地方了,但却给毛泽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提供了翔实的第一手资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蒋先云回乡后,一方面为黄亨明领导家乡党组织促使农民运动蓬勃发展而高兴,另一方面他也查觉大坪塘及周边乡村的斗争不够深入,个别土豪劣绅甚至还有点嚣张。带着这个问题,他来到县农会调研。黄亨明亲自给他汇报说:“一是县长刘锡指使议员邓天演串联一些土豪劣绅,搞了个‘人民委员会’公开与农会作对;二是大坪塘村大土豪蒋周卿是你的叔父,大家有点吃不准政策界限。”蒋先云弄清事实真相后,决定再帮亨明一把,踢掉这两个“拌脚石”。他立即以自己的名义写信给国民党省党部,陈述刘锡的恶行,要求采取行政措施;又找来乡亲们做工作:“蒋周卿是大坪塘最大的地主,难道乡亲们还愿忍受劣绅的盘剥和欺压吗?”大家愤怒地吼道:“不能!”激发出了乡亲们强烈的阶级觉悟。不久,“人民委员会”解散了,县长刘锡被调离。一个晴朗的早晨,大坪塘村农会的乡亲们押着劣绅蒋周卿,头带纸帽、胸挂黑牌,敲锣打鼓从北门过中正街,出南门直到五乡圩,在县城的大街小巷游街示众了个遍。极大地鼓舞了黄亨明等共产党人的革命热情,也推动了新田农民运动向前发展。
将军百战死 壮士魂魄归
1927年春夏之交,是个气候多变的季节。二次北伐中,时任国民革命军11军26师77团党代表兼团长的蒋先云,率全团官兵浴血奋战把奉军逼至临颍城。临颍是横在许昌郾城之间的一座重镇。拿下它,许昌就失去了屏障。这对攻守双方来说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战况异常猛烈,阵地几经异手。在敌援兵将至的情况下,革命军发起了又一轮冲锋。蒋先云一马当先,不幸中弹落马,血洒疆场。有人说,他的牺牲是受了张国涛的逼迫说他是蒋介石的爱将,只会保蒋介石,不会为北伐冲锋陷阵。为展现共产党员的宽广胸襟,他才身先士卒饮弹而亡;也有人说,攻下了临颍就意味着夺取了许昌,其意义是具有决定性的,所以他才顾全大局,不惜牺牲。蒋先云自领导工人运动起到从军,大小阵战经历无数,从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组织、指挥无不得当,展示了一个将帅的才干,是一颗正在升起的将星。他牺牲所带来的损失,对正在成长中的共产党、对新田人民来说,都是无法估量的。他的遗体运回新田,共产党已不能公开活动了,但仍然组织了2000工农群众参加他的追悼会。黄亨明说:“没有伟人出现的时代是悲哀的,蒋先云是一代伟人,全新田、全湖南、全国人民都敬仰他。”并赋诗一首:“仗剑拼搏武胜关,临颍悲风秀峰寒。千里求学为真理,万代犹记是巫山。”(秀峰,新田之名山;巫山,先云字)追悼会不久,许克祥在长沙发动了“马日事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一时乌云滚滚、雷声隆隆。不几天,新田工、农、商学及女界联合会被强行关闭,革命跌入了低潮。黄亨明等共产党人被迫转入地下,继续开展革命斗争。
9月初,中共湘南特委派政治交通员江华来新田传达中央“八七”会议精神。要求全体共产党员立即行动起来,发动群众举行武装暴动,打击反革命嚣张气焰,保卫红色政权。黄亨明按照特委指示主持召开了中共新田支部“龙岗会议”(现骥村镇砠坪村)。会议一致通过在当前形势下,要大力发动群众,建立革命武装。并提议以鱼池头农民自卫队为基础组建赤卫队,必要时开赴大山源打游击。会后,黄亨明利用教师的身份作掩护,白天给孩子们上课,从容镇定。晚上就渗入农村筹建武装。据黄树生、黄运苟二人回忆说:“赤卫队已有二十多人参加,都准备了梭镖、鸟铳、大刀。只等亨明下令,我们就开进大山源”。
新田的农民运动早已成了国民党的眼中钉,非拔出不可。1927年11月,(《衡阳师院校史载》)湖南省主席何健派清乡督察员王化孝、铲共特派员刘先荣专程到新田捉拿共产党人。党组织得到情报,立即通知黄亨明转移。亨明考虑起义在即,须作出必要安排后再行撤退,11月9日国民党派兵包围了县女子学校,将正在上课的黄亨明当场抓走,并进行拷打审问。刘先荣说:“你只要检举同党,就可开脱罪名。”黄亨明义正辞严地回答:“要我出卖自己的同志,办不到!”任凭敌人用尽刑具,黄亨明就是不开口。黄家请去说情的县城名流刘先生见黄亨明被打得皮开肉绽仍一副不倔不饶的样子,不由感叹道:“真壮士也!”刘先荣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对黄亨明的长兄说:“只要他公开声明退出共党,我们就放了他。”为使长兄不上当,黄亨明当场填写了一首《诉衷情》词,表白了他坚定的决心。词如下:“图将真理为国谋,慷慨作楚囚。如今别过兄妹,爹妈何须忧?业未竟,身先死,壮千秋。吾侪之辈,忍看工农,还做马牛?”国民党拿他没办法,只好将黄亨明押解长沙。
党组织对黄亨明被捕十分关心,计划组织营救。他们做通了警察王长生的工作,准备在赴长沙的途中让其将刘先荣杀死,由黄运苟率赤卫队冲进敌营抢出黄亨明。计划通报给黄亨明后,他考虑强行劫持会造成较大伤亡。便毅然谢绝了组织上的好意。1928年7月19日,(《衡阳师范学院校史》载)黄亨明、曾令均、曾令铨被国民党反动派绑缚浏阳门外识字岭刑场,为共产主义事业献出了宝贵、年轻的生命。凶残的敌人不准亨明的长兄收尸,但壮士的魂魄不会散去,必定追随他敬爱的先云大哥回到生于兹、长于兹,被他深深热爱的故土。
湘江水寒碧血暖,秀峰梅红报春声。
可以告慰英烈的是,他们为之献身的事业已经成功,为弘扬他们的精神,2009年省人民政府批准:“新田县为革命老根据地……”
说明:(1)史料参考:《衡阳师范学院校史》、《新田县志》、《中国共产党湖南历史》、“省立三师百度快照”等。(2)人物事件:《蒋先云传奇》,以及黄亨明侄儿、侄女之共同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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