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二回
金龙诱敌入深壑 渭王商议围义军
莫道山民不善兵，乔装妙计鬼神惊。
官军器械皆收缴，狭路石桩尽斗争。
障壑岚烟全御敌，竹签兽洞亦歼生。
瑶家千古传佳话，说与后人仔细听。
这首诗就道出了赵金龙义军必胜的主因，虽说赵金龙是山民，是瑶人，但他有过人的智慧，善于利用山地优势，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尽了，官军不败才怪。真是山川地理，草木皆兵，义军笑逐颜开，官兵闻之丧胆。
话说湖广总督卢坤、湖北提督罗思举两股大军十万官兵同时开赴新田，湖广总督卢坤到桂阳后，与桂阳知州王元凤会合，前有陈廷翰一万多残众，备下破敌之计，暂且不表。
且说湖北提督罗思举到衡阳后，仗着人多势众，直接从常宁出发，翻过水口山，穿过洋泉镇，驻扎在白水镇，他们要从这里出兵，从义军的后防进攻。
常宁白水离义军防守永桂城还有上百里，离义军老巢枫木源更加遥远，他们正处在三角地带，而且，这一带都是崇山峻岭，义军必定疏于防范，于是，他企图攻其后防，袭其不备，待与湖广总督卢坤会合，然后围歼义军，确为用兵之上上策。
罗提督会同衡阳二万官兵，共七万官兵驻扎在白水。然后派衡阳总兵田德民率兵二万为先锋，浩浩荡荡地向深山进发。
田德民从白水出发，刚到新田地界，只见前面峻岭崇山，绵延不断，不知如何是好。突见十几个山民从白水赶集回家，直往山里走，于是，田德民将山民尽数叫来。
“你们是这一带山民吗？”衡阳总兵田德民问。
“是！”山民们好像十分害怕，战兢兢地答道。
“你们是哪里人？”田总兵继续问。
“我们是土地堂的。”
“土地堂是什么地方？离这里有多远？”
“土地堂在白水到永桂城的中间，大约有二十来里路远。”
“那么，离枫木源有多远？”
“枫木源往西南走，永桂城往东南走，差不多远，都是百多里。”
“我们正要开往永桂城，从这里去有没有近路？”
“有是有，从小路走大概是六十来里。”
田德民见这几个山民还算老实，不像是说谎话，于是说：“我们也正往那里去，给我们带路好吗？”
“我们还要回家有事，你们还是自己去吧！”山民不愿意带路。
“我们是官兵，是来围剿山贼赵金龙的，你们难道没有受过山贼的害吗？”
“受过，那些山贼烧杀抢掠，什么坏事都干，我们真是恨之入骨了，巴不得早一天把他们消灭。”说起赵金龙，那些山民好像很气愤。
“我们现在就是去消灭那些山贼，你们愿意带路了吗？”田德民顺着山民地话说。
“你们既然是为我们老百姓办事，我们愿意带路。”山民好像是心受感动，讨好官兵地说。
“那就好，你们就带路吧。”田德民几句话就说服了山民，心中不提有多么舒服了。
“你们是走大路还是走小路？”
“既然小路近得多，我们就走小路吧！”
“小路山高坡陡，都是悬崖峭壁，一不小心，掉下悬崖，就是粉身碎骨，你们这样多人，不好走，还是走大路好。”
“不，兵贵神速，要赶路，还是走小路吧！” 田德民急于与南面官兵会合，生怕贻误战机，于是说。
“山路确实不好走，如果不好走，就不要怪我们。”山民似觉不愿意的样子。
于是，二万官兵在山民的带领下往山里进发。
入山的路还算平缓，比较好走，上得一座山坳后，道路越来越狭窄，越来越陡峭，弯弯曲曲，忽上忽下，路上碎石挡道，两旁荆蔓从生，四野古木擎天，两万官兵拉成一条长蛇，拖得直有四五里路远，前面的已进入深山老林，后面的还刚好进山。
越往前走路越险，翻过了五个山峰，穿过了五个山坳后，前面的人根本看不见后面的人，而且，路面越来越不好走，前面的官兵耍巧，将刀剑梭镖都要带路人背着，十多人就背了百多官兵的武器，可是，带路人仍然快步如飞，叫官兵难以赶上。他们前进到一个村子，叫做“千马坪”，官兵要求在这里休息一下，吃点干粮喝点水，等后面官兵跟上来再说，只一会儿，这里就聚集了上万官兵，他们在村里埋视觉器官锅造饭，弄得鸡犬不宁。他们还把村里的精壮劳力全部叫来，为他们扛武器，然后继续进兵。由于山高坡陡，官兵怕有埋伏，想分散行动。带路人说，这里到处是瘴气岚烟，野兽陷阱，一不小心，不是中毒身亡，就是跌落陷阱。吓得官兵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走。
再往前走，是一个峡谷，进入峡谷后，路面比较平缓。
中午时分，太阳好像毫不知倦，一眨不眨地照着大地，蒸腾着深山旷谷，蝉鸣鸟叫，在满山古木的覆盖下，山风一吹，山中的空气显得特别的幽凉，令人恹恹欲睡。
如此凉风爽地，田德民命令官兵在此休息一会儿，一方面稍事调整，另一方面，也是想聚齐官兵，加强势力。后面官兵徐徐往里进发，不一会儿，峡谷里已聚集了一万余人。
待官兵基本聚齐后，田德民欲召集带路山民前来询问前进路线，可是只一会儿功夫，带路的山民已不知去向，连官兵的武器都被他们带走不少。田德民叫士兵四处寻找，哪能里还有他们的踪影？情知上当，可是为时已晚，后面的官兵正源源不断地向峡谷进发，两万官兵都懒懒散散地走进了峡谷，并横七竖八地在地上休息。
突然，山后传来一阵杀伐之声，山顶木石齐下，将后路全部堵死，本来就是一条羊肠小道，木石一挡，任你千军万马，也不可能冲破。好了前面没有义军进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金龙也不过如此，如果前面埋下一支伏兵，在这深山老林里，我们腹背受敌，必将不战自败。” 田德民还好像沾沾自喜。于是，命令后队变前队，向来路迅速返回。可是谈何容易，路口已堵得严严实实，且有重兵把守，多次冲锋均无济于事。只好叫士兵往前面开路，前面的官兵，有几百个是空手的，他们的武器都被山民背走，还轻松得点，只见他们手攀藤蔓像无头的苍蝇往山上乱闯。其他带着兵器的官兵就惨了，一手拿兵器，一手攀蔓藤，况且，兵器被蔓藤缠上后，拖又拖不动，放又不能放，只一会儿，官兵个个累得筋疲力尽，一不小心失足掉下山崖者大有人在。
正是午未时分，火辣的太阳无情地照射着山谷，只一瞬间，沟壑飞瀑之间，一丝丝，一缕缕的紫烟慢慢蒸腾，尤似闲云野鹤，忽东忽西，从四面八方飘然聚来，一朵朵乳白色云彩，开始像蘑菇，东一朵，西一朵，继而连成一片，像一条纽带缭绕数座山峰， 不知不觉就连成一条白带，缠绕着山间，继而联成一片，自山脚向山腰席卷而上，在太阳的折射下，有的变红，有的变蓝，有的变紫，形成五彩缤纷的云朵，扑散飘忽在山间。
“是瘴气！快向山上跑，离开此地。”有人认得这是山中瘴气，于是大声警告说。山中的瘴气是太阳光照着山谷中的腐叶烂尸而产生的，具有相当大的毒气，而且扩散很快，人一沾上，即浑身无力，如一滩烂泥，如果没有解药，只有等死而已。在山中碰上瘴气，很少有人能躲过，除非你是山里人，能在山中找到梽木叶或山桃叶，将其含在口中嚼碎解毒，就无法逃避。当然，你发现得早，熟悉地形，尽快地离开这里，这才是上上之策。而这瘴气无形地弥漫在大山之中，经久不息，从下午未时要延续到第二天早上丑时才能散尽，因此，在春夏秋三季太阳旺盛时分，过往行人必须抓紧时间，从寅时到下午未时之前这一时段过峡谷，其余时间万万不能乱闯峡谷，否则，只能是有去无回而已。
这些官兵没见过瘴气，但在书中读过，也听人讲过，而沾上瘴气的官兵已倒下一大片，其余的官兵纷纷往山上乱跑，这一跑不打紧，触动了山里的机关，一时间，林间的竹箭四面射击，又有一大批官兵倒在血泊中。还有一些官兵被套野兽的绳套套住，欲进无能，欲脱无望，只有活活等死。还有的掉进陷坑，发出绝望的嚎叫。也有相当一部分官兵在纷乱中掉下山崖。就算有几个逃出了瘴气阵，等到爬出山来，已是精疲力竭，被守卫在山上的义军一个一个地收拾干净。两万官兵全军覆没，衡阳总兵田德民不知所终。
原来，赵金龙早就料定湖北提督罗思举好大喜功，急躁冒进，于是派了十来个有勇有谋的义军扮成山民上白水赶集，然后假装害怕取得官兵信任，而为其带路。在千马坪，又派数十名义军扮作山民，以帮忙为名，收缴官兵器械，将官兵引到死峡谷。再在峡谷中布上陷阱、套绳、竹箭之类捕杀野兽的机关，只等官军来钻龙套。然后在山口上布置一队精兵，用木石堵塞归路，用弓箭射击外窜之敌。在四面山头布置义军精兵巡逻，见官兵，格杀勿论。
还有几个未进入峡谷的官兵，抱头鼠窜，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跌跌撞撞地跑回白水报丧去了。
湖北提督罗思举见遭遇如此重大挫折，也就不敢再贸然进攻，决定退回常宁，再商对策。
永州府藩南渭王宝宅。坐落在城南潇水河畔，庭院不是很大，但却很有气势，庭院楼阁，水榭楼台，九曲回廊，琉璃斗拱，一律的典形的江南风味，对面是旷古闻名的“朝阳岩”。
王府厅堂中，正中挂着一幅气贯山河图，两边垂帘漫卷，藩南渭王高坐在王位上，小王爷朱庭中、湖广总督卢坤端坐在左侧，湖北提督罗思举、永州知府李铭绅、桂阳知州王元凤坐在右侧，他们正在商议围剿义军之长策。
渭王开口说道：“伊犁、陕甘之事方定，回疆防御方渐渐稠密。偏偏国家多难，永州瑶民赵金龙，又纠众作乱。
“先是永州有一种奸民，结起一个天地会。抢劫瑶寨牛谷，瑶民向官厅控诉，怎奈官署中的贪官污吏，大多数与天地会连结，不但状词不准，反加诬告罪名。
“这些贪官污吏不杀，天下永无宁日。诸如这般，逼得瑶民无路可走，他们纷纷去请教赵金龙。
“赵金龙倡言，要翻身，必须杀尽那些贪官。于是他差同党赵福才，招集广东散瑶民三百余人，湖南九冲瑶民四百余人，焚掠两河口，杀死会党二十多名。
“江华知县林光梁，永州镇左营游击王俊，率兵前往抓捕，不想被瑶民打败。
“后来，总兵鲍友智调兵七百，会同永州知府李铭绅，桂阳知州王元凤等，分头夹击，乘风纵火，毁坏瑶巢，方毙瑶贼三百余名。赵金龙收拾残众，开往蓝山，一路所至，当地瑶民纷纷响应，竟得贼众二三千人。
“蓝山官吏，向省中告急，巡抚吴荣光，飞檄提督海凌阿前往救援，海凌阿点了五百名将士，风驰雨骤的赶往蓝山救援，不料海凌阿中计，其以下属僚，统被杀死。
“瑶人造反，国之不幸。然瑶系犬瑶，有何能而反之？惜国之重兵，屡屡受创，所为者何？都是他们轻敌所致！诸位有何良策，但尽言来，为国分忧。”
“依臣之见，官军之所以失败，关键在于山川地理生疏，急躁冒进，中敌之计。余以为，只要抓住敌兵之弱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能取胜。我之所以能连克敌军，一举剿灭敌军江华老巢，直插新田，关键在此。”小王爷朱庭中理直气壮地说。
“小王爷说得有理，兵法云：‘骄兵必败’，衡阳总兵全军覆灭，都是本人急躁冒进之过，本人甘受责罚。”湖北提督罗思举虽然心高气傲，但在王爷面前亦不敢有半点违拗，并主动言出过错，以减轻责罚。
“现在不是认错的时候，衡阳总兵一事，应立即修表朝庭，嘉其为国捐躯，安抚其家属。现在，只愿大家齐心合力，共为朝庭出力，发表剿敌之高见。”渭王轻轻带过说。
湖北提督罗思举听了渭王的话，才定了心思，他生怕王爷降罪的心情才放了下来。
“依臣之见。”湖广总督卢坤撮着胡须说：“瑶山地区，山高坡陡，地势险要，且山贼狡猾异常，我们应采取步步为营之‘蚕食战略’，层层逼进，将匪徒剿灭殆尽。”
“卢总督之策甚妙，经过这次失败的反思，我意认为以层层进剿之策为宜，然而，还应增派苗家兵马，因其识山川地理，熟悉环境，有利于作战。”湖北提督罗思举附和着说道。“瑶民皆山贼，倚山为窟，我兵与他作山战，他长我短，定难取胜，看来只好诱敌入平原，逼归一路，令他技无可施，方可歼灭。”
听了罗思举之计后，卢坤鼓掌称善，说道：“照这样说，对于山里作战，常德水师，荆州满骑，统是没用。不如改调镇筸苗疆兵前来助剿方好，因为他们也是山里人，熟悉山里情况。”
王爷听后，亦赞妙计，于是，立即下令调派镇筸苗疆兵马五万，火速前来助剿。
“现今赵金龙后营空虚，臣愿率兵一万，掏其老底，就像剿灭江华老巢一样，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小王爷朱庭中已经把吴三赖的话听进去了，他也想先剿灭敌军老巢再说。于是，讨令说。
“小王爷不必如此冒险，老臣们愿担风险，为阵前马卒。”湖北提督罗思举讨好地说。“现在敌兵粮草尽在后营，我们应该一面截断敌兵与后营的联系。一面坚壁清野，叫山边百姓将粮食全部藏好，将敌兵困住。我们再步步为营，进剿贼兵。”
“好计好计！”卢坤连声称道：“老兄谋略，本宪很是佩服。不过，我们不能四面封死，得留上一面，让敌兵有可窜之地，把他们赶到平原，这样，敌兵失之所长，自然束手就擒了。”
“就依卿等妙计。”王爷下令道：“永州知府李铭绅与庭中率兵一万八千，与新田配合，从西路进攻，直捣敌兵老巢。湖广总督卢坤与桂阳知州王元凤会合，率兵六万，从东南两路向深山进军，步步为营，尽量避免直接战斗，把敌兵赶出深山。镇筸苗疆兵五万人分为两股，作为导向。湖北提督罗思举率兵守在常宁，不，退出常宁，退守衡阳，不动，大开北面山门，待逼出贼兵后，再合力围歼。”
“爹，你一定要与我主持公道！”议事方毕，公主朱媛媛风风火火地跑进议事厅说。
“媛媛，下去，这是议事大厅，凡事哥给你做主。”朱庭中拦着媛媛说。
“不，我就要找爹。” 媛媛固执地说，说着冲进了议事大厅。
“众位还有何建议？没有就分头行事，切不可延误战机，否则军法从事！”王爷见女儿这样风风火火的样子，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于是马上结束议事，对众将说。
说完，众将依令各归其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