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诚导疏筒启朱口 细梳理贼现端倪
南岭一山连一山,无边风景看新田。
石羊古洞九天碧,天马硃砂三足连。
恩寺殿中敲木鼓,青云塔上会神仙。
唐寅写得千千景,夜半钟声惊客眠!
“升堂!”第三天,王鼎铭押解着二犯回到了新田,上午,他就升堂审案。
“威武——”堂威过后,将人犯押了上来。
“何文昌!”王县令叫道。
“在!”
“三堂会审你都招认了,看来你是罪大恶极!”
“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
“你又喊冤!你就不怕大清律法,先打堂威棒吗?”
“你就是打死我也要喊!”
“那为什么在永州时没有打死你,你却受不住招了?!”
“那样的酷刑,生不如死,我但求快死!现在想起来,又心有不甘!”
“你这软骨头,我打了你你照样要心甘!”
“青天大老爷,小人确是冤枉!”
“好,我今天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一定要实说,如果有半句虚言,立即拖出去斩首!”
“大人,我一定实说!”
“我来问你,那凤镯到底是你送给表妹的还是你母亲送的?”
“母亲送的!”
“你表妹出嫁,你去送了亲吗?”
“没有去!”
“你为什么不去,当时你在哪里?”
“那一天,我的一个最要好的朋友袁天成过二十一岁生日,我去做大生去了。”
“袁天成是什么人,家住何方?”
“袁天成是一个才子,他家住县城北的桐山村。我们宁远的一干文人都喜欢有事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作赋吟诗,那一天,我们在一起通宵,一晚都没有回家,没有想到,第二天一早,我刚进屋就被抓来了。”
“你当时为什么不解释清楚,而又招供?”
“一进县衙,县太爷一句话也没有问就是打,哪容我分辩?一口就咬定是我杀了人!我就是有百口也莫辩。那些衙役如狼似虎,把我打得皮开肉绽,只有屈打成招了!”
“你这话可是真?!”
“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假话可讲?句句是真!”
“好吧!收监!”王鼎铭说。“押苏八筒!”
苏八筒被带上了公堂。
“苏八筒,你知罪吗?”
“民女知罪!”
“你说你与你表哥通奸杀死亲夫,那晚,你表哥是怎样知道你新房的位置的?如何进新房的?”
“这……”
“这什么这,快快如实招来!”
“民女不知。”
“我再来问你:你说你跟你丈夫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亲手将手饰盒交给了丈夫,后来,丈夫又死在了家里,那么,你认识你丈夫吗?跟你睡觉那人的声音你熟悉吗?是不是你表哥?!”
“这……”
“啪!”王鼎铭将惊堂木一拍大叫道。“说!”
“这……是我表哥!”
“告诉你,那人根本就不是你表哥!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王鼎铭审案的原则是: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走一个坏人!看来,你是有意诬陷你表哥了,这其中你一定有什么隐情!查清后我才重判你!退堂!”
“这案就这样审了?!”师爷魏昕问。
“这样审是审不出名堂来的。”王鼎铭说。“武捕头,你立即带人到宁远县桐山去调查,证实那晚何文昌是不是在那里庆生日过夜的。然后返回宁远县城,将何文昌的母亲带来!”
“是!”武斌答道。
“魏师爷,西河工程怎样了?”
“已经开工了。”
“我们去看看。”
“太爷昨晚才回来,走了几百里路,够辛苦的了,今天上午又审了案,我看还是休息休息再去看也不迟。”
“你这人怎么这样啰嗦了!”王鼎铭说。“丁禧、莫亮,我们去!”
“今天是第四天了。”魏昕说。“一共上了两千劳力,从下游开始开挖,先将水引过去,再来开挖上游。”
“两千?太少了,要增加劳力,两千人一天才挖多少?再过几天就要浆砌了,人手就更加不够用了。”
“这些人员都是县城附近得益的人员,大多是不要工钱而摊派的。如果再请人,就要大笔的工钱!”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请就是了,有工钱!”王鼎铭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这次除了府衙拨给一万两银子外,道县、宁远、江永、江华每个县支持我们二千两银子,共是八千,这些钱用来请劳力是绰绰有余了!”
“好呀!好呀!”魏师爷、莫外委、丁典吏同时叫好!
“但是,我们必须把这案子破出来!”
“我们虽然不会破案,但我们一定会同心协力的!”师爷说。
“好吧!这西河的事你们就多操操心。”
“不,要多出力,县太爷为我们挣钱,我们敢不尽力!”
“老叫化到哪里去了?这几天来了没有?”
“没有见过。”
“小轩,你去把老叫化找来,这段时间正用得着他!”
“那个老叫化,来无踪,去无影,你让我到哪里去找?”小轩说。
“他还是你的师父,你怎么就没有办法找?!你是不是想偷懒!”王鼎铭不快地说。“我叫虎仔去找!”
“不,还是我去找!”小轩见王鼎铭不高兴,立即说。
“这才像话蛮!”
第二天下午,武斌把何文昌的母亲带来了,并报告王鼎铭说,案发的当天晚上,何文昌确实是在桐山朋友家,也就是说他没有作案的时间,既没有作案的动机,也没有作案的时间,也就是说,何文昌根本就不是凶手。那么,凶手是谁呢?就得从苏八筒身上入手,而苏八筒又一口咬定是她表哥,就说明她一定有难以启齿的隐衷,带何文昌母亲来,就是想利作她来撬开苏八筒的嘴。
“你就是何文昌的母亲?”没有升堂,王鼎铭与虎仔,还有小轩边吃晚饭边问道。
“是的。”母亲答道。“大人,你一定要与我作主,我孩儿真正是冤枉啊!”
“我知道,你先不要急。急是急不出好事来的,现在我是需要你配合,我们边吃边谈吧!”
“我哪里还吃得饭进?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父亲又死得早,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可是……”说着,大哭了起来。
“你先不要哭,哭不解决问题,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王鼎铭说。
“老爷,你问吧,我一定如实回答。”
“那只凤镯是你送给甥女的吗?”
“是!她要出嫁了,我没有值钱的东西,就把我压箱的镯子送给她了。”
“这事你儿子知道不知道?”
“知道,我们是在她出嫁前一天的晚上送去的,就是她的父母也知道。”
“这就对了。”王鼎铭说。“我已经作了调查,你儿子不是杀人凶手!”
“啊,我的天啊!你终于长了眼睛!”何母听后,立即拜天说,然后又转向王鼎铭,一个劲的拜!“感谢青天大老爷!”
“你不要这样,这案还没有结呢!”王鼎铭说。“可是,你甥女儿总是咬定是你儿子所杀,你儿子也招了供,画了押,你说叫我怎么办?!”
“啊,冤孽啊冤孽!大老爷,怎么办?!”
“我看,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王鼎铭严肃地说。“三堂会审都审了,如果我再审不出结果来,这案就铁定了,不管你儿子是不是被冤枉的都得砍头了!”
“青天大老爷,你是包青天,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没有了儿子,我也活不成了!”
“现在不是我救不救,而是看你的了!”
“看我的?”何母疑惑地说。“我能做什么,为了救回我儿子,我就是死了我也愿意!”
“谁叫你去死?我只要你好好地找你甥女儿谈一谈,让她说出事情的真相,只有这样,才能抓到真正的凶手,才能洗清你儿子的罪行!才能救你儿子!”
“我一定做到!”
“好吧,快吃饭,多吃点,长点精神,救不救得出你儿子,就看这一举了!”王鼎铭说。“吃了饭后,叫你甥女儿出牢来,去洗个澡,今晚就你两姨甥睡吧!要记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切可不要失去这个机会!”
“姨妈……”
“筒筒……”
晚上,两姨甥见面,如同隔世之人,那凄切,那痛苦,那哀怨,真是无法形容。
“姨妈,是我不好,是我害了文昌!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苏八筒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胸口说。
“筒筒,姨妈不怪你,你也是被逼的,那些贪官不问青红皂白就是打人,谁受得了?”何母安慰地说。“文昌也受不了,他也招了,咳!真是冤孽啊!”
“姨妈,我一定会感谢你的大恩大德的,就是在九泉之下我也一定要报!”
“筒筒,不要讲这些泄气话。”何母说。“听说这个王鼎铭是个大清官,他已经调查清楚了,人,不是你表哥杀的,也不是你杀的!”
“真的!?”
“当然真的,不然,你是死刑犯,他会放你出来跟我睡吗?”
“也对,看来,这个王县令是一个好官!”
“筒筒,我想,这也是最后一个机会了,你也应该把真相告诉县太爷了,不然,他怎么去抓凶手?怎么能洗清你们的罪孽?!”
“姨妈……”
“你有什么不好讲的吗?”
“姨妈,我只有认命了!”
“你怎能这样,做这样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怎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姨妈,这样的事,你叫我如何跟县太爷讲,又如何在公堂上讲?”
“不好讲,你就跟姨妈讲吧!你不救自己,总要考虑一下你的父母、你的姨妈、你的表哥吧!你再不讲,就又是两个冤死鬼了!”
“姨妈……那一天……”
过门的那天,拜完天地后,我就被带到洞房去了,我戴着红盖头,坐在床沿边,心里又是喜来又是羞,还有几分忧。喜的是人生第一大喜事今天终于如愿了。羞的是初为人妇,不知如何见新郎。忧的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知新郎是什么样的人,是好人,这一世就好过,是恶人,这一世就毁了。
下午时分,新房里突然出现了脚步声。
“外面正在喝酒,还是下午,新郎怎么就会来洞房呢?!”我想,莫非……我想掀开盖头看一看新郎为什么这样早就来洞房了,可是又害羞,这盖头可是新郎才能掀的,怎么能自己掀呢?我想叫他一声,又难以启齿。于是,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等着新郎到床沿来。
可是等了老半天也不见新郎来床边,接着听到了上楼声,我就认为新郎是来拿东西,也就没有注意了。
到了晚上,又听到了脚步声。这一次,外面已经喝完酒了,新郎来后大概不会走了吧!我心里一阵高兴,一阵羞涩。
果然不错,新郎来到了我的身边,那粗壮的身躯,那粗壮的手就要来掀我的红盖头了,我紧闭着眼,享受着这一幸福的时刻。
“劈叭!”突然楼上一声响,新郎还来不及掀红盖头就上楼去了,只一会儿,我就听见了下楼声。接着,一个粗壮的身子抱着我就上了床,他解掉我的衣裤就做起那事来。反正是人家的妻子了,我也没有反抗,两人搞了两三合,一直搞到了深夜,他还紧紧地抱着我,我也让他抱着,享受着这幸福美好的时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把我叫醒,紧紧地抱着我说,要去拜见公婆了。我说:你去吧!他吞吞吐吐地总好像有什么事。我就说,你有什么事就讲呀!他说,他有一事不放心,就是他家送过去的聘金及他父母给我们的金银手饰不知放在什么地方,不要被强盗偷去了。我说你也太不放心了,这里哪来的强盗?我把那个手饰盒放在板箱的右角。他说他要看看。我就起来拿钥匙放开,将手饰盒亲手交给了他,他就出门去了。
他出去后,我又转来睡着了。由于第一夜,太辛苦了,直到上午日上三竿了,家里人来叫了我才醒。
“新郎呢?!”父母问。
“他不早就去拜见父母了吗?”我答。
“没有呀!”他们惊讶地说。
“怎么这地上有血?”突然有人惊叫。
大家一看,果然地上有血,而且是从楼板上掉下来的。大家上楼一看,新郎在楼上已经死得硬梆梆了。
于是,他们报了案。县太爷接报后,立即来到现场查看。断定新郎早在昨晚就被人杀死,这就说明我是跟那强盗杀人犯睡了一个晚上。我当时羞愧难当,就想死。
没有想到,我还没有死,县太爷就严刑逼供,根本没有我辩解的余地,接着就从我身上掉下了这凤镯。县太爷一口咬定是我和表哥通奸,合谋杀害了亲夫,我真是有百口莫辩。像这样的事,又叫我如何开口呢?后来,表哥受不起酷刑,他也招了。我就想,表哥,对不起了,让我到九泉下再加倍报答你吧!于是,我也招了供。
“照这样讲,杀人的一定是另有其人了。”第二天,王鼎铭听了何母的报告后说。“那手饰盒里主要装了些什么?”
“都是金银珠宝,其中有一个玉观音,那可是无价之宝,总可值几千两银子吧!”
“那玉观音是什么形状?”
“是一个千手观音图,晶莹剔透,活灵活象。”
“有没有特殊的记号?”
“筒筒说那背面的脚底部有一团黑恙。”
“新郎家的情况如何?”
“新郎名叫卿孝先,家住县城南门南大街。”何母说。“父亲卿东化是一个绅士,大户人家,临街开了三个店铺,店铺后有一个大院子,用围墙围着,因为他交游广,人客特多,摆了十桌酒席。凡是送了礼的人他都请。他也十分讲义气,对于礼单十分重视,都登记好了,今后好按礼单回礼。”
“如果没有送礼的呢?”
“不送礼的当然不会去,去了也进不了院子。”
“好,你讲得相当地好!”王鼎铭说。“明天我们就去宁远,先查他的帐单!”
第二天,宁远县城南卿家大院,一片凄楚哀宛。
“卿老爷,县太爷看你来了!”家院前来报道。
“屋里坐,屋里坐!”卿绅士连声说。
“这是新田县的县太爷王鼎铭先生。”王鼎铭带着武斌、虎仔、小轩来到了宁远,等坐下后,宁远县的县太爷张春宏介绍说。“他是专为你儿子被害一事来的,他要问问情况,你要如实对他说。”
“他是县令?”卿绅士见王鼎铭没有穿官服,十分朴实老实的样子,不相信地说。
“是的。”张知县肯定地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人还蛮实在的!”
“那案子不是审结了吗?”卿绅士说。“怎么那罪犯还没有正法!?”
“卿绅士。”王鼎铭说。“我就是为这事而来。“那天的客人你都认识吗?”
“都认识,都是我的亲戚朋友!”
“你就这样肯定?你回忆一下,有没有生人?”
“嗯……”卿绅士想了一想说。“好像有一个陌生的影子。”
“是什么人?”
“不知道!当时我见靠墙边那一桌坐了一个穿着黛青色长衫的人,他头戴着礼帽,我当时也感到有点奇怪,就过去陪酒,不想,当我到那桌时,这个人却不见了。我以为是去小解去了,也就没有在意。”
“去叫帐房把你那人情薄拿来,你对一对看,有没有不认识的人!”
“刘强、……”帐房先生是个老学究,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他对着人情薄一个一个地念道。
“我认识,这人很讲义气!”卿绅士答道。
……
“钟金梁,白银二十两!”
“慢着。”卿绅士说。“怎么出了个钟金梁来?这名字好生疏,是个什么人?
“他说他父亲钟玉龙与你是世交。”
“钟玉龙?”卿绅士回忆了好一阵说。“在我的记忆中,没有这样一个人。”
“这个人多大年纪?当时他是怎么进来的?穿着什么衣服?”王鼎铭立即问。
“这个人二十七八岁,他穿着一件黛青色的长衫,戴着礼帽。”帐房先生说。“他拿出二十两银子说来贺喜,我见这个人生疏就问他是哪里人,他说他是城北人。我就问他是什么亲,他说是世交。我也就没有多问了。”
“好!接下去。”王鼎铭说。
帐房先生又接着念下去,贺客一共有九十六人,除这个钟金梁外,卿绅士都认识。
“这个人值得怀疑。”王鼎铭说。“后来,你们看见这个人出了院门没有?”
“没有注意,好像没有见他出院门。”
“张知县,你们去察过洞房没有?”王鼎铭问。
“没有!”张知县答。“从未去过!”
“你们去清理洞房没有?”王鼎铭又问卿绅士。
“没有。”卿绅士说。“我们正在悲哀中,哪有心事去料理那些!”
“走,我们到洞房去看看!”
一干人来到了洞房。洞房还是那样子,连地上的血迹都还没有洗,几天没有进人,到处了是灰,还织起了蛛网,显得有点阴沉。
“人就是在这楼上被杀的?”王鼎铭问。
“是的,就在楼上。”
王鼎铭边察看边沿着楼梯走上了楼,其余的人也跟着上了楼。
“武捕头,你是捕快,你看,这里有什么疑点?”王鼎铭叫着武斌说。
“还是你有经验些。”武斌说。“我看不出!”
“你这个人呀。”王鼎铭说。“都到什么时候了?还这样谦虚,我叫你来何用?!”
“你看这楼上。”王鼎铭说。“楼面是用木板榨的,如果进行了搏斗,肯定就有响声。可是,苏八筒说,只听见一声‘扑通’就再没有声音了。说明没有搏斗,杀人者早有预谋,而被杀者根本就不知道,还在梦里就被人杀了。我猜想:下午时分进洞房的那个人就是杀人凶手。他一进洞房就上了楼,躲在了楼上,伺机下手。新郎听见响动上了楼,这就给了他机会,他杀了新郎,然后就穿上新郎的衣服,占有了新娘,再从新娘手里骗走了手饰盒!”
“这分析有道理!”武斌说。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王鼎铭继续说。“第二天早上,那杀人犯是穿着新郎服出去的,院里的人也就没有注意了。就是说,那杀人犯的黛青色长衫一定还在这楼上!我们仔细搜搜!”
实际上根本就不需要搜,楼面就那样宽,也没有摆设什么东西,一目了然!
“那个酒缸怎么是盍着的?”王鼎铭说。“武斌,你去把它翻转来。”
“这里面有套血衣!”武斌翻过后大叫道。
“这衣是那客人穿的吗?”王鼎铭接过血衣,打开一看,正是一件黛青色的长衫。于是问道。
“是的,正是这件!”卿绅士和帐房先生同时惊叫着说。
“这就很明显了,人,就是这个穿长衫的不速之客杀的!”王鼎铭肯定地说。“张知县,请你立即派人到城北去查一查,有没有钟金梁这个人!”
“你老兄还真行!”张知县开始还是想看热闹,因为王鼎铭接这案子时他就十分不乐意,王鼎铭真的破出了此案,就说明他无能,你说他心里舒服不舒服?!现在见王鼎铭是一心一意在破案,而且头头是道,他也就不得不从心底里佩服了!“我一定照办,立即行动!”
“张知县说笑了。”王鼎铭不卑不亢地说。“怎么能说照办?!大家同心协力就行了!”
当天下午,去查找的差役回报说,城北没有姓钟的。
“那就扩大范围,在全城及城郊查!”王鼎铭说。
桐山有几户姓钟的,可是查来查去没有这样的人,城东也有几户姓钟的,同样查无此人。
时间过得真快,不觉又是四五天,时已深秋。
“张县令,我们在此吵烦了你们这样久。”王鼎铭说。“我们还是先回新田再说。”
“哪里,哪里?”张知县说。“你们到新田去如何查案?!还是多住几天的好。”
“我也不打扰你了。”王鼎铭说。“我们那边正在搞大工程,我也得回去看看。过几天我再来吧!希望你继续协助,帮我寻找线索。”
“好吧!我将情况如实地向府衙汇报,你就放心地回吧!”
“最好还是先不要向府衙汇报。”王鼎铭说。“我们现在还没有眉目,为时过早!”
秋天,虽说不像春天,但是也是秋雨绵绵的,秋风萧瑟,道不尽秋之凄凉。王鼎铭一行在萧瑟的秋风中往新田行进,虽说是在走路,身上还有丝丝的凉意。
“快到新田了吧!”王鼎铭问。
“过了保安就到新田了。”武斌说。“今天的中餐就到十字去吃算了。”
“好,今天十字赶圩,就在路边摊子上买点东西吃就行了。”王鼎铭说。“我来新田一个多月了,还来不及问你,你到新田多少年了?”
“我生在新田,长在新田,就算三十多年吧!”
“三十多年,不短呀,人生有几个三十年?!你是搞捕快的,应该对新田相当熟悉了吧!”
“我们搞捕快的,又不读书,又不写字,从来就不查事,哪有师爷他们熟悉!”
“当捕快的不熟悉新田的山川地理,如何去查案抓人?!”
“你说新田的山川地理,我倒是讲得个子丑寅卯出。”
“能讲出子丑寅卯就很不错了。枧头有个彭梓城,城边有一座凉亭,据说是康熙四十年建的,我们来时没有仔细地看看,现在回了,路过时,要好好地看一看,你对这里熟悉不熟悉?”
“这个亭子我倒是晓得,是人们过往休息的地方,至于它有什么历史渊源我就不清楚了。”
“入乡随俗!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要先了解那里的历史人文, 山川地理,你才有发言权,才能够跟那里的人勾通,才能办好事,这可是个原则,你还年轻,要多学学。”
“是!县太爷教诲得对,我一定要多多向你学习!”
“怎么向我学习,多学学师爷他们。”
“师爷可不能学。”
“为什么?”
“前次五乡圩一案就是他在捣鬼,不然也不会那样复杂!”
“过去的事就算了。”
“不,还有和尚偷人那一案,害得人家卖儿卖女,说不定又是师爷在捣鬼,我总要抓住那个役卒,三头六面对证,如果又是师爷在捣鬼,我一定要先把他抓起来,数罪并发!”
“嗯,这样有正义感就好。我看他有点像是老毛病。在新田搞了几十年了,根子稳了,底子厚了,说话办事也就肆无忌惮了!这一次的西河工程,你可得替我看紧点,不要又让他钻了空子!”
“太爷放心,我一定会盯紧的!”
“你不要只管抓人,凡事得动点脑子,你看,我不是说前任县太爷的坏话,他不是办错了几件案子吗,这与你这个捕快多少有点关系!告诉你,我今后如果办错了案子,你一定要提出来,以免冤枉了好人!”
“是的,我一定照办!”武斌说。“呀!下雨了,快点走,县太爷,前面就是彭子城凉亭了。”
“走吧,我们在那里躲一躲。”
“我说你这个人呀!”王鼎铭还没有进亭,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做生意不要太做得缺德了!”
“有什么缺德,人家做得我也做得!不就几个女人吗?只要能赚钱就行!”
“我看你这个人呀,不是赚大钱的人,你眉宇间有一股阴气,最好是不要去做了,不然,恐有祸事!”
“你这人才好笑,你不过是一个八字先生,怎么管得这样宽!”
“不是我管得宽,你赚那点昧心钱,我怕你吃了笋子,难屙桶箍篾。”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那人说。“最近,我们县那个梁金钟,他本是一个混混儿,不知到哪里去发了一笔大财,现在在郴州开了一个‘迎春阁’,排场蛮大,有四个铺面,里面设有按摩的十六个铺位,要二十个春姐,送一个去可得五十两银子,我前几天已经送了两个去,现在还准备送五六个去!”
“哎呀,哪有这样的好生意!”王鼎铭一行进到了凉亭躲雨,听见了两人的交谈,于是插话说。
“你这个客官也是做生意的吧!”那是一个中年汉子,五等身材,国字型脸蛋,他见有人来插话,就说。
“你有哪样的好生意,我们也想做做!”王鼎铭说。“妹子我们新田多的是,不说五六个,一二十个我也敢保证。”
“真的?!”
“当然真的!”
“你也不要听他说。”八字先生说。“我怎么看他也不像是做生意的,要么就是做大生意的!”八字先生五十岁上下,尖嘴猴腮,他看了看王鼎铭说。
“你这老先生看得还真准!”王鼎铭说。“我也做过几年八字先生,什么八卦周易的也骗过别人几回,不过,比起你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这个人讲话也真有趣,算八字总是讲好话,无非想赚点钱来养家糊口,何曾骗过别人?!”
“是倒也是。”
“你承认这一点就好。”八字先生说。“总不像人家那样做缺德事,骗人家的女子去做猖妓!坏了良心!”
“谁骗人家的女子去做猖妓?我们是帮人家找工作,去打工,养家糊口,大家愿意,是做好事!”
“这位爷。”八字先生看一看王鼎铭说。“看你一表人才,年纪一大把了,也干这种事?”
“你看像不像?”
“不像,不像!不过,人心隔肚皮,也不一定就不像。”
“我说这位小哥。”王鼎铭转过对那壮汉说。“你是哪里人,怎么就晓得郴州有个‘迎春阁’。”
“这个呀,不是我吹牛!”那壮汉说。“我也是走南闯北的,开‘迎春阁’那个老板是我们宁远人,我早就认识了,半个月前,我到郴州去做生意,正好遇着他,于是就有了交情,共同做起大生意来了。”
“我也想认识他。”王鼎铭说。“我们刚从宁远过来,怎么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你说他发了急财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晓得,我只知道他以前是个混混儿,在城北一带很有名气,靠与人家打架保镖为生,半个月前,他说他挖了一窑,有的是钱,于是就到郴州开了这个‘迎春阁’,生意相当的好。”
“在郴州什么地方?”
“这可不能随意告诉你,告诉你了我还有什么生意?”
“这下总可以讲了吧!”王鼎铭拿出一绽银子给了壮汉说。
“哎呀!好人恶报,坏人好报!我算八字算了半天也没有得到这样多银子,他卖口水膏药的倒得了大利!”
“老先生,现在是信息时代,我这是信息,当然要卖高价!”
“不讲那些了,天没下雨了,我们也得快走才能回到新田了。”武斌道。
“不急不急,我到宁远都不急,你们近多了!”壮汉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收了这位大爷的银子,还没有告诉他呢!”
“我也不需要你告了。”王鼎铭说。“我明天自己去找他,总找得到。”
“你这人真讲义气。”壮汉说。“如果你那里真的有,我们合伙干,来个三七开!”
“你占三?”
“不,我占七!”
“不行,我自己去找他!”
“四六开!”
“这还差不多。”王鼎铭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我叫朱春来,家住宁远县城北,与梁金钟同乡。”
“好,三天后我叫虎仔去你家,我们再一起去郴州。”说着,王鼎铭将虎仔叫过来说。
“不需,不需,我来新田找你们是一样的。”
“我们去接你还不好?!”
“好,好!”
“这就这样定了!”
“好,一主为定!”
“县太爷,你真的要跟他合伙做这笔生意?”出了凉亭,虎仔闷闷不乐地问道。
“你看呢?”
“我看那人不像个好人。”
“你这个人真是个死脑子!”武斌说。“你不听他们那些话,县太爷一定是听出点什么眉目来了,不然,哪能跟他去做什么鬼生意?”
“真的?”
“你们想,‘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那个叫什么梁金钟的人怎么一夜就暴富了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
“对,他又是宁远城北人,会不会与这杀人案有关?!”
“对,武捕头还是在动脑子了!”
“我们是不是明天就派人到宁远县衙去,先将这个朱春来抓住再说。”
“不行,不行,要抓,我们现在就可抓,然而,一是我们不能打草惊蛇!二是怕抓错人!”
“还是县太爷想得周到!”
“我们回去后马上要制定出一套完整的方案,一定要把这凶手抓到!”
“县太爷,昨天又有人前来击鼓鸣冤!”刚到新田,师爷魏昕就报告说。
“是什么人?为何事?”
“是一个广东人,说是为他的恩人鸣冤!”
“他恩人是谁?”
“现关在死牢里,待秋后处斩!”
“你去把他们叫来,立即升堂!”
真是一波接着一波起,一案更比一案悬。莫道新田弹丸地,怪案悬案总连篇。拐塞瓶,鸟被割,狗屌死的也常见。不信你到新田来,叫你乍舌惊嘴眼白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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