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五回
群雄款款登仙境 道长悠悠论秀峰
欲揽乾坤上武当，梵音渺渺绕山岚。
浓阴壁径开仙路，翠黛青松落九天。
放眼石羊生栩栩，登临绝顶意翩翩。
且看轻雾不知处，浪下三吴起白烟。
武当山。
武当山群坐落在古洞石羊的正东方，远远望去，就像一群嬉戏的孩子，有的抬腿踢球、有的昂首歌唱、有的翩翩起舞、有的耍刀弄棒，形状各异，姿态万千。主峰高高耸立在正中，像是被这群孩子紧紧地环抱，也像一个巨人带着一群孩子，尽情地享受着天伦之乐。主峰高耸入云，峰高谷深，陡峭险峻。
第二天一大早，祥勇就起来了，匆匆地吃了早餐后，就去拜访紫虚道长。这是他昨晚约定的，一来紫虚道长跟师父是好友，是长辈；二来想向道长问问自己和师傅的来历；三来是报仇之事，要不是师父早有嘱托，他昨晚就会跟小和尚杀进鄣家村了，所以，也想请教请教李鄣两姓的械斗将如何了结。
他叫村长陪着阳剑和吴三赖在家休息，因为阳剑去了有很多话不好说。与公主、小和尚、唐世裕一行四人上山，祥轩主动出来做向导，一行人直向武当山进发。
上山的路，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两边是茂密松林，越上越密，约上一千级台阶，山中更是浓阴蔽日，幽静异常。左旋右转再上二千多级台阶，才到了主峰山脚，这时，公主有点支撑不住了。
“祥勇哥，休息一下吧，我走不动了。”公主说。
“你不是蛮狠吗？当年在阳明山望佛台，那样高的山你都能上，现在……”
“你总是乱讲。”祥勇话还没有说完，公主就打断他的话说。“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她生怕祥勇把他们嫁新娘，以及要祥勇背她下山的事说出来，那是怪羞煞人的，所以，先就堵住他的嘴。
“走不动了不要紧，叫你那个鬼生哥，不，应该叫祥勇哥了，叫他背一背不就行了！”不料，小和尚还是揭了她的短。
“你这个死和尚。”说着，公主就去打小和尚。
“还是祥勇哥有力气，一提起他，你看，公主就有劲了。本来走不动了，现在又有力气打人了。”小和尚边躲边说。
“就是你这个死和尚贫嘴，看我明天不整你。”公主被小和尚一说，立即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她打不着小和尚，噘着嘴坐了下来。
确实也是如此，那时她爹带她上阳明山，是叫人用轿子抬上去的，就说那日到望佛台去耍，最后还是鬼生背下她来的。这里可没有人抬，也不好意思叫祥勇背。于是，大家也跟着坐下来休息。
一坐下来，山风一吹，那凉爽劲儿真是无法形容，太阳虽然爬上了山岗，但对于这山林来说，好像没有一点影响，就是说，没有一点热量，好像顽皮的孩子，故意跟人逗着玩，虽然爬在你的身上脸上，你只感到柔和和爽意，根本感受不到热量，因为这时的太阳根本敌不过山林的幽静，敌不过山风的吹拂。
这里有一片桃树林，红润润的早熟桃子已届成熟，祥勇见公主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又怕公主生气，于是，摘了几个红红的山桃，讨好地放在公主面前说：“尝尝我们的山桃吧！”
“这样的高山上怎么有如此鲜美的桃子？”公主见祥勇摘桃子给她，马上又高兴起来，奇怪地问。
“这里面有一个优美的神话故事呢！”祥轩说。
“鬼生哥，我还没改过口来，祥勇哥，你说给我听听好吗。”
“我才回来归宗，跟你一样，什么也不知道，不会说，还是叫祥轩说吧！”祥勇说。
于是祥轩趁着歇着的时候，讲起了那优美的故事。公主边吃鲜桃边陶醉在那优美的故事中。
很久很久以前，武当山根本没有桃树，这里是一片板栗林。这高山峻岭中缺水，桃树是不可能生存的。板栗是干果，耐旱，每年挂果累累，收获颇丰，山下的村民每年都靠这板栗唯持半年的生计，因此，这板栗是人们赖以生存的保命树。
有一年的冬天，天气冷得出奇，南海海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南海龙王的儿子黑龙九兄弟被冻得“嗷嗷”直叫。于是，兄弟九条离开龙宫，幻化成人形，来到人间避寒。他们路过武当山时，发现山南面有一个又大又深的洞，洞里深不见底，宽阔平整，温暖如春，于是就住了下来。
这九兄弟性格暴戾，专门惹事生非，白天下山抢猪抢羊，晚上就大砍树木用来烤肉取暖。不到半年功夫，武当山的板栗被砍得精光光。
村民们曾多次成群结队地上山斗黑龙，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死伤无数。斗了几回后，黑龙兄弟更加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地残害百姓。
有一天，一个叫山桃的小姑娘路过这里，听说这回事后说：“真是岂有此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能这样残害百姓？我一定要为百姓除害！”
老人们见状，急忙劝说道：“那黑龙兄弟性格残暴，你一个小姑娘怎能斗过他们？”
小姑娘笑了笑说：“我不怕，你们看我手中的剑。”
不知什么时候，小姑娘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剑，那剑晶莹透亮，熠熠生辉。只一会儿，小姑娘就不见了。
小姑娘提着宝剑，跑到洞口大声责问说：“你们这些孽龙，为什么毁坏板栗林，残害百姓？”
九兄弟正在大吃大喝，突然听见一个尖锐的叫喊声，抬头一看，见是一个标致的小姑娘，老大就说：“哎呀，好漂亮的小姑娘，我正嫌寂寞，来陪陪老子。”
老二说：“好呀，我正觉得冷，小姑娘来暖暖身子也好。”
老三说：“妙妙妙，这样美的姑娘，我正想抱抱。”
……
九兄弟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不象话。
小姑娘气得银牙直咬，愤愤地说：“孽龙，你们以为自己有点道行，就能这样残害百姓，祸害人间吗？”
“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说什么？本大爷的事你也敢管吗？”大龙不可一世地说。
“‘路见不平旁人铲’，你们这样欺压百姓，我能不管吗？”小姑娘义正词严地说。
“让你管，让你管，我们九兄弟，你喜欢管哪一个？我是老大，当然要管我，来来来，让我抱抱，好美的小姑娘。”
“你们就不怕触犯天条？”小姑娘说。
“天条？有这么美的小姑娘，还怕什么天条？干脆九兄弟谁抢到，这小姑娘就归谁。”二龙生怕大龙称大，把小姑娘独霸了，于是赶紧说。
“好，我们都同意。”其他七龙大笑着说。
“我再说一次，‘天理不可违’，你们修道几百年也不容易，不要毁之于一旦，到时，悔之晚矣。”小姑娘再一次晓炎以理说。
“大哥，这小姑娘说得也不错，咱们就收手吧，万一让爹知道了，这事恐怕不好办。”老九说。
“你怕，你就站一边去。”老大说。
“好，你们既然这样迷不知返，今天我要为百姓除害！”
黑龙自以为神通广大，从来没有人敢对他们无理，今见小姑娘如此謑落他们，个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张牙舞爪地扑向小姑娘。
小姑娘毫不畏惧，抽出宝剑一挥，跟九条孽龙斗在了一处。
首先是老大扑了上来，他要邀头功，先把小姑娘抢过来再说。他挥舞着利爪，张着獠牙，紧紧地追逐着小姑娘。小姑娘舞着宝剑如旋风般四面出击，一会儿直刺龙首，一会儿横劈龙身，一会儿乱砍龙尾，逼得黑龙只有交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渐渐不支。
这时，老二提着长剑杀了上来。小姑娘越战越勇，以一敌二，全无惧色，一把宝剑，挥斩自如，两条孽龙，其奈她何。
老三老四见状，齐齐挥刀而上，四打一，杀得天昏地暗，动地惊天。点点剑花随风飞转。
最后，九条孽龙干脆一踊而上，掀起了九打一的惨斗场面，观看的人们都为小姑娘捏着一把汗。
这一仗打得十分惨烈，从洞内打到洞外，从地下打到天上，一直打了七七四十九天，九条孽龙终于被她制服，杀死七条。小姑娘也受了伤，在她滴血之处，长出了一棵棵开满粉红色鲜花的桃树，只一会儿就生成了一片，成了一个大桃园，就是现在这一片桃林。小姑娘饶了老八一条命，将老八的两根龙须斩断，叫他永世不能幻化成人形，不能再害人，就命令老八老老实实地留在山上，喷水灌溉桃园；并用宝剑插在洞口上方的石壁中，将其镇压。老九还可教，还有悔改之心，所以，对老九的帛裁并不很重，将老九遣往西山喷泉灌溉粮田，就是现在的鹅井。老九还算是听话，一直尽忠职守，没有出现过大的错误。
后来，小姑娘位列仙班，见老九勤奋为民，一丝不苟，格尽职守，一川鹅井水，千百年来源源不断地滋润着石羊古洞万顷粮田，深得百姓口碑，于是，产生了怜悯之心，下凡度其成正果，留下了千秋佳话。这里且不赘述。
真是一个优美壮烈的故事。待故事讲完，汗气也歇了，于是，他们又继续前进。
再往上走，就全不像现在的石级那样平缓了，而是如登天梯，笔直向上，攀登而上，简直可用四脚落地来形容。四人躬身而上，只见四围山色越来越渺，悠悠白云飘浮在脚底，好一似身飘警幻的感觉。
仰首登上一千三百三十三级台阶，就到了半山腰，这里有一块天造地设的平地，就在这平地上，修建了一座庙宇，飞檐斗拱，金碧辉煌，烟云缭绕，古木参天，真是一个天造地设的神仙府第。
“贵客光临，贫道这厢有礼了。”来人还没上完台阶，紫虚道长就迎了出来，打了个稽首说。
“道长不必客气，晚辈理当拜访，莫嫌来迟。”祥勇还了一礼道。
“哪里哪里，难得公主大驾光临，不胜荣幸，请！”
一阵寒暄过后，进到大厅，分宾主坐下。
“山野之地，无甚招待，喝杯清茶。”道长叫道童倒来茶水说。
“道长不必多礼，打扰道长清修。”
“谈不上清修，每天颂道传经而已。”
“此地山峦叠嶂，独峰耸翠，云缠雾绕，鸟语花香，可说是福地洞天，真是清修的绝佳之处！”
“施主过奖了，比起尊师的福山宝地来，可是差远了。”
“道长谈及师父曾在此修行，是真的吗？”祥勇转上正题说。
“是真的，出家人不打诳语，怎么会骗你呢？”紫虚道长严肃地说。
“那道长一定知道师父是如何救我的了。”
“当然知道！”这时，道长看到祥勇身上的佩剑说。“那剑是你师父给你的吗？”
“正是家师所赠。”
“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不知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唉！这把剑大有来历，也与你有着莫大的关系。那还得从三十年前说起。”道长顿了顿问道：“今天，你们究竟为何事而来？”
“也没甚大事，听师父说，道长是师父的好友，也就是我们的长辈，所以特来拜访。”祥勇还是那句话，没把心思完全表露出来。
“那么，你们在这里吃中饭，我慢慢说给你听。”道长见祥勇没把话说完，也没多说什么。
“吃中饭，我去打几只野兔回来。”祥轩也还机灵，听说要吃中饭，马上就想到了菜的问题，紫虚道长是吃斋的，道观里肯定没有浑菜，于是赶紧说。
“施主请便吧！”
“你们吃不吃蛤蟆，这山里有的是‘南风蛤蟆’，你们要吃，随便都可以抓一大串回来。”祥轩转身又说。
“南风蛤蟆是什么东西？”公主问。
“南风蛤蟆是我们武当山山里的特产，形状像癞蛤蟆，可是吃起来，那肉质特别鲜美。一般的人吃了受不了，因为这种蛤蟆的一种毒素，可以导致皮肤病。然而，我们这里的人却最喜欢吃，就像日本人吃河豚，明知有毒偏偏吃。但是剥了皮就没有事了。”祥轩说。“这武当山上，到处都有，只要你爱吃，用箩筐挑都行。”
“我可没戒五味，什么都吃。”祥勇笑着说。“就看那头上没毛的小和尚敢不敢吃。”
“别笑我，我跟师兄一样，‘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要问我，没毛的，凳板不吃；有毛的，蓑衣不吃。”小和尚笑着说。
“小和尚什么都没有戒，还想讨婆娘呢！”公主始终不忘报复，补了一句说。
大家一阵轰堂大笑。
“那我就去多抓些回来，大家吃个痛快。”祥轩跨出庙门，直向后山丛林走去。
道长就娓娓地说起了秀峰禅师的故事。
在巍峨绵绵数百里的陶岭山脉北山脚，盖新田六都八甲也。有一个村庄，叫东山岭，村庄里有一户人家，姓郑名枋，娶妻李氏名金姑，桂阳嘉禾驼山人氏。
郑枋夫妇男耕女织，家道还算是过得去，只是一件事使他们烦心，就是二十多年了，还未生子。虽然天天烧香拜佛，望得一男半女，却是一直未能如愿。
一日，李氏回娘家为母亲祝寿，提着竹篮回时路过大江洞，大江洞有一口荷塘，正值荷花绽放季节，这时天色已晚，一轮明月已上中天，荷塘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好一幅荷塘月色的美丽图画！有一首倒章回文诗咏叹曰：
融融夜色月西斜，半露荷塘半映家。
风送小楼迷弄玉，影从长笛戏鸣蛙。
蒙蒙野树天低水，寂寂沉沙地远涯。
峰涌镜屏浮醉眼，角尖尖出早香花。
所谓倒章回文诗，就是说，顺读是诗，倒过来读同样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诗。
花香早出尖尖角，眼醉浮屏镜涌峰。
涯远地沙沉寂寂，水低天树野蒙蒙。
蛙鸣戏笛长从影，玉弄迷楼小送风。
家映半塘荷露半，斜西月色夜融融。
看着这如诗如画的图景，真使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突然，一个面黄肌瘦的老翁，拄着拐杖踽踽前来，对着李氏说：“大姐行行好，我已饿得头昏眼花，给点吃的吧！”
金姑见老人确实可怜，就说：“我也没什么东西，这里只有几个柿花和一包花生，你拿去吃吧！”
老人接过，就是一阵狼吞虎咽，只一瞬间，就如风卷残云般地把柿饼和花生吃了个罄尽。
老翁吃饱后说：“多谢大姐心地善良，积善人家子孙旺，上天一定会保佑你的，我祝你子孙满堂。”
“唉，谢谢你老的好意了，我心领了。”金姑说。
“你叹什么气？”老人听见金姑叹气，本来要走了，又转来问。“难道有什么困难吗？”
“不瞒你说。”接着金姑就说起了她的伤心故事。“我天天吃斋拜佛，行善积德，可是，神仙就是不保佑我，结婚六年了，还没有一男半女。”
老翁听后，甚感同情，就说：“像你这样心地善良的人，上天一定会赐福的。你想要儿子吗？”
“想，怎能不想呢？连做梦都在想。”金姑赶紧说。
“那好。”老翁随即手指塘中一朵绽开的莲花说：“我赐你一子，即此莲也。”
金姑一看莲花，只见莲花突然冒出金光，佛光闪闪，但觉一股芳香扑鼻而来，顿感馨香袭人，直浸入腹中，似有一物在腹中蠕动。
金姑甚感奇异，于是，想问问老翁，这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待她转身一看，老翁已不知去向。
金姑回到家中，将月下所遇告知丈夫郑枋，郑枋拿来篮子一看，里面全是白银，这才肯定遇到的一定是仙人。
自此，金姑身怀六甲。一家人之欢喜自不必言。
可是，待得十月期满，胎儿一动不动，不见生产。再过五月，仍无动静。金姑急了，二人直上陶岭师姑庵抽签。
陶岭本是一座绵延五十多里的大山，后来，一个神仙嫌它太大，用鞭子抽了十八鞭，于是，陶岭就出现了十八条槽，后人就叫陶岭十八鞭。师姑庵坐落在陶岭十八鞭中的第七鞭，这是单单独独一座庵子，庵里供着一尊娘娘佛像，住着一个老尼和三个徒弟，老尼叫慧静，专司抽签解梦，据说还蛮灵验。到得庙中，烧了一捆纸钱，点燃三炷香，夫妻俩虔诚地向娘娘菩萨跪拜了一番，然后抽了一支签。
签是第五十六签，只见签上写道：
花香入梦因荷近，雁杳无音报路长。
一曲远来何处笛，满天星斗夜光芒。
慧静老尼解曰：“此乃上上签也！子嗣修积，六甲育男；花香入梦，不是凡胎，乃是荷香冲孕；你腹中胎儿，一定是仙胎，是莲花化身，将来之富贵，不可言表。山高路远，定是仙缘；远来笛音……？”
慧静老尼勾指一算说：“六甲三六，三六一十八，应孕十八个月。待十月朔二，星光灿烂之时降生也。”
慧静老尼说的句句是实，好像亲眼所见，将金姑怀孕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就连莲香入腹都说得一点不差，不由人不相信。夫妻俩高高兴兴地回到家中，只待十八月满。
十月朔二晚，天空一碧如洗，星光灿烂，正如签上说的：“满天星斗夜光芒。”
入夜，金姑就感到腹痛，勾指一算，正是慧静老尼说的生产之日，郑枋马上请来接生婆。
十八月生子，世所罕见，族人纷纷赶来，有的道贺，有的猎奇。
刚入子时，只见西方一朵红云翩翩飘来，继而化作一片祥云佛光，将郑枋家团团罩住。子时正，西方一道红光直射而来，破开祥云，直泻而下。随着“哇”的一声，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坠地，屋顶祥云散尽。
真是：
十八月满世稀见，缭绕祥云定有缘。
功德一朝圆正果，才教积善羡神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