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陆家子夜断风水 主仆半路遇剪径
人间万物本无凭,欲壑难填百恼生。
刘海砍樵山显圣,庄周舞蝶梦环星。
心应坦荡地天阔,事必公平老少明。
暗室亏心真莫做,举头三尺有神灵。
话说王鼎铭主仆三人继续往新田进发。
“老爷,你好像是‘胸有成竹’的,八字还没有一撇,你怎样替人家申冤?”小轩说道。
“老爷自有老爷的办法,你何必多问?!”光光笑着说。
“听那妇人说,他丈夫到新田县城做生意,身上一定赚到一笔钱,那个陆员外叫他进去就没有出来了,这是村里人都看见的。如果真是这样,这里面就一定有问题,所以,我敢向那妇人保证,一定跟她申冤。”王鼎铭说。
“就这样简单?我还是弄不懂。”小轩说。
“你那死脑壳怎么弄得懂?”光光说。
“你那个红薯脑壳就弄懂了?说来听听。”小轩也笑着说。
“你们两人总是抬杠。”王鼎铭笑着说。“今天晚上,你们两人不要跟着我,就让你们两人去抬杠。”
“老爷莫非有什么奇遇了?”小轩说。“是不是与刚才那位娘子有了约会?嫌我们跟着碍手碍脚?唉,人都是一样,过河拆桥!”
“你这家伙,又乱讲了!”王鼎铭说。“这也开得玩笑?!看我不打你的嘴!”
“老爷说笑话了,我们不跟你跟谁,再说,不跟你,我们怎么放心得下?”光光也跟着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你们来管?!”王鼎铭说。“光光,把我那旗幡拿出来。”
“老爷,你又要做八字先生了?”光光说着放下了担子。
“前面那个大村子可能就是小源村了,天也快黑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在小源村投宿算了。”王鼎铭说。
“投宿就投宿,要旗幡干什么?”小轩也说。
“是这样,今天晚上……”
“要是要得,不过,我们总不放心。”王鼎铭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们说后,小轩说。
“你们两人把我交待的事办好就行了,其它的,明天再说。”
小源村。
这是一个小山村,大约有六十户人家,不过,在湘南这样的大山区里,很少有上百户人家的村子,所以,也可说是大村落了。村子建在山坡上,散居着人家,陆员外家在村东头的一块平地上。这是一个典型的湘南民居,中间是一间正房,坐北朝南,背靠大山,青砖黑瓦,前面有两片飞檐,飞檐上蹲着两个雄狮,瓦中塑着一套二龙戏珠。正房左右有几间偏房,前面有一座假山,山下有一间大塘,塘边杨柳依依,鸟语花香。正房后有一个小花园。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大户人家。
“王家神算,鬼谷嫡传。驱鬼问神,无所不验!”一个八字先生手执旗幡,在陆家大院门前游荡。
“王家神算,鬼谷嫡传。驱鬼问神,无所不验!”那八字先生一遍又一遍地吆喝着。
“这个先生,天都快黑了,还在吆喝,不如到我家去歇歇。”一个村民过来好心地说。
“你老是要算八字看相,还是要驱鬼问神?”八字先生说。
“我什么也不搞,我是看你一个人,天黑了无去处才来叫你的。”那人说。“听你的口音,大概不是本地人吧?”
“你这个人真好,来,我免费为你看看相。”八字先生说。
“先生,你给我测个字看。”这时又来了一群人,纷纷说。
要知道,在这样的乡下,来一个生意人,一个小货郎,一个生人,特别是算八字这样的特殊人物,整个村里都要轰动,所以,只一会儿功夫就围了一干大人。
“那个八字先生,我们老爷叫你进来!”这时,陆家大院的朱红大门“咿呀”一声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管家来说道。
“我看你这个人运气不错,今年要走桃花运,春节前一定会讨一个老婆回来。”八字先生好像没有听见,继续看他的八字。
“走走走,你们都走,我们老爷请八字先生进去,你们就不要在这里凑热闹了。”管家过来驱赶众人说。
那些村民见管家出来驱赶,就各自没趣地走了。
“先生,我们老爷请你进去。”管家说。
“你家是要看相算命,还是要驱鬼问神?”八字先生问。
“你进去就晓得了。”管家说。
八字先生跟着管家进了大门,绕过水榭楼台,来到了正房大厅。
“欢迎欢迎,先生请坐!”陆员外站起来满脸堆笑地说。
八字先生一看,只见大厅里已经点起了油灯,大厅正面设有一个家先牌位,正中写着:“本音陆氏门中历代考妣神位”,两边刻着一幅对联,上联是:“宗泽流芳远”,下联是:“佑我百世昌”。家先牌下点着三炷香,像是在敬神的样子。一对红烛烛光闪闪,给大厅增加了几分鬼秘。
“老爷叫我来是要测字算命还是驱鬼问神?”八字先生还是那句术语。“我可是王家神算,鬼谷嫡传,正宗门户,百算百准,不准不要钱!”
“你先测个字看一看,测得好,加倍给钱;测得不好,你就另走他方。”陆员外说。
“你先写个字来看。”八字先生说。
于是,陆员外写了一个字给八字先生,八字先生一看,是一个“陸”字。
“员外可是姓陆?”八字先生问。
“是的,本人姓陆。”陆员外说。
“这就对了,你为什么写一个‘陸’字呢?因为这是你的姓氏,所以就顺手写出来了。从这个字来看,你的大名还是有耳所闻的,在这一带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八字先生说。
“这倒不错,我们老爷可是这一带有名的好人,他乐善好施,积德行善,口碑甚好。”管家插进来说。
“谁叫你来说的,你下去吧!”陆员外说。
管家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下去了。
“你继续说吧!”陆员外说。
“土上加土,八字为人,此乃一个‘佳’字,说明你为人做事具佳,看来你的运气正旺,最近几天可能发了一笔小财,不久必然再发大财。”八字先生说。
“先生夸奖了,我还有什么大财可发?”陆员外听说他还要发财,心里美滋滋的,笑着说道。
“一定的,一定会发。”八字先生说。“土下一横短一点,就是一个‘士’字,你陆家看来还要出官,两个士字相加,可能还要出大官!我猜你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对不对?”
“对,你猜得一点不错。可惜他们都不争气。”陆员外说。
“不要紧,慢慢来,他们一定会有出息的。”八字先生说。
“多得先生贵言。管家,上酒上菜,我要陪先生好好地喝几杯。”陆员外高兴地说。
“不要急,不要急,我字还没有测完。”八字先生说。
“饭总得要吃,你慢慢测就是了。”陆员外说。
“我看,员外的运气是好,不过……”
“不过什么?”陆员外听八字先生一转口气,顿时紧张了起来,赶紧问道。
“不过,也有一句不中听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讲当讲,你老讲就是了,我不会怪你的。”
“你这陆字,左边还有一个耳字呢!”
“那又何解?”
“土上建房,房中有墙,须防墙外有耳。所以,你老不论做了什么事,都不能张扬,要多多行善积德才是正理。为人莫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说得好,说得好。”陆员外听后一惊,不过口里连声说好。“管家,去拿五钱银子来,赏给先生。”
“不,员外的命大福大,我不要你的银子。”八字先生说。“村前那座石桥本来是正对着你陆家大院的,现在怎么突然挪位了?”
“这……”陆员外大感惊异,他从来没有注意这个问题,于是说。“大概是走的人多了。”
“不但挪了位,而且出现了裂痕,再不修整就会断裂,架桥修路,本是积阴德的大好事,我看,员外就把那桥修好,积点德好了。”
“我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八字先生说。
“有话你尽管说,我不会怪你的。”陆员外见八字先生测得蛮准,所以就相信他了。
“我在进来时,好像有一股阴气缠绕屋顶,你看那檐上的狮子,有一朵阴云环绕。在过前面塘边时,好像在塘里见着一个倒影。”八字先生说。
“这与测字有什么关系?”本来,八字先生的测字,一路都是讲好话,可是,美中不足,世事就是如此,祝你心想事成,不过,我有好多事都没有想成,我看那妹子好乖,我好想要,可是我要不着,心想没有事成;祝你万事如意,你总有不如意事,《曾广》上说“不如意事常八九”,就是讲的这个道理。当然,陆员外也有不如意事,他一听八字先生说的心里就焦急,于是问道。
“有关系,有关系!”八字先生说。“你看,下面一个土,被八字盖住,而上面一个土又把八字盖住,这八字应验在土中,你想,这里面能没有阴气吗?”
“是什么阴气?要如何解?”陆员外见八字先生如此说,心里有点发毛了,于是问。
“现在我可说不准,你知道,我得到了鬼谷子的真传,算还是算准了,只要我拿准了,驱鬼问神倒是我的拿手好戏。”八字先生说。
“那么,就请先生拿准看一看,给我帮个忙。”陆员外说。
“帮忙可以,一是要等子时鬼谷子现身我才能拿准;二是到时你一定得对鬼谷子说实话,否则就不灵了,如果这两点做不到,这餐晚饭我可不敢吃了,我还要去投宿!”说着,八字先生站了起来,好像要走的样子。
“先生且慢,这两点都能做到,今晚就不要出去投宿了,我来安排你的住宿,就在我家算了,这餐饭也要吃,我要尽一尽地主之谊!”陆员外急忙拦住八字先生说。
“你要知道,话一定是要讲真话的,俗话说得好:‘举头三尺有神灵’,你好好考虑考虑。既然你这样心诚,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今晚再跟你解难驱鬼。”八字先生说。
“小人这里先谢过先生了。”说着,陆员外向八字先生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不必这样,不必这样,你真真是折煞我了。”八字先生连忙扶着陆员外说。
“管家,上好酒,上好菜!”陆员外大声说道。“叫夫人出来陪贵客!”
“陆员外,不是我多嘴,刚才我跟你讲了,墙外有耳,这样的事可不能张扬,今天晚上的事,连你夫人也不能告诉,万一走漏风声可不是好耍的。”八字先生神秘地说。
“好,我听你的。”陆员外说。
“听我的就好,我一定为你解难。”八字先生表态说。
晚饭搞得很丰盛,这个八字先生可是很灵验,得罪不得,还要靠他解难。
晚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员外的内人想陪几杯酒,八字先生也没有喝,因为八字先生已经讲了,不要节外生枝。所以,晚饭后也不过是一些闲聊,无关紧要。片刻就到了半夜子时。
“现在时辰到了,请你屏开众人,我们两人好做事。”八字先生说。
“你们都下去吧,不叫你们,谁也不准来。”陆员外说。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连我也不准参加?!”陆员外的妻子说。
“下去下去,叫你不来就不要来,别在这里啰嗦。”陆员外不耐烦地说。
“反正是你干出来的好事,不然,也不用驱什么鬼,问什么神了。”他妻子喃喃地说着下了去。
“现在可问鬼谷子了吧?”待众人下去后,陆员外说。
“你记住我的话了吗?”八字先生说。
“记住了!”陆员外答道。
“好,我先把师傅请出来再说。”八字先生说。“你去捧个香炉,再拿些纸钱出来。”
“好!”
陆员外说着,就进里屋端来了香炉,带来了纸钱,八字先生接过纸钱,烧了一炷香,双手合十,朝着门外拜了三拜,然后口中念念有词:
阳动而行,阴止而藏;
阳动而出,阴隐而入;
阳远终阴,阴极反阳。
鬼谷门生,王家神算,
敬请先师,快快显灵。
念完后,八字先生突然将手上的香往后一丢,恰巧丢在家先牌位下的香炉里插着。“怎么这样准?”陆员外一看,那就更加神秘了。
“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 八字先生完全变了一种口音说。“有什么事就直说了吧,我还要到王母娘娘那里去赴会。”
“师祖在上,徒子徒孙王家神算跟祖师爷叩首了。”八字先生又恢复了他的口音说。
“所求者何事?”
“今有新田小源村陆家大院,内有阴气缠绕,似有冤魂,请祖师爷明示,我好为他驱鬼。”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
“弟子还是不明!何谓言,何谓动,何谓默?”
“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其犹张纲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纲也。常持其纲驱之。己反往,彼复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愚智,事皆不疑。”
“祖师在上,我只问陆家大院,其余不计。”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这个不用问,他宅里前几天冤死了一个生意人,你只问问陆员外就知道了,我现在就要走了。”
“祖师爷请留步,要如何才能将冤鬼驱走?”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你不是做过多次吗,不需问我,我走也!”
说着,八字先生口吐白泡,往后就倒,陆员外赶紧上前扶住。叫下人端来茶水,就往先生嘴里灌,灌了好一会,先生才醒过来。
“你刚才听见了吗?”八字先生好像突然清醒过来问。
“我听见了。”陆员外答道。
“听见了就好,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家里最近有什么冤死的生意人,说清楚后,我跟你画一道符咒,然后把冤魂镇住,明天再请一个和尚来做一场法事,把冤魂超度。”八字先生说。
“我实话告诉你,我也是太贪心了。”陆员外见如此灵验,料也是瞒不住神灵,于是,就讲起了冤魂的来历。
那天,陆员外见一个桂阳人做生意回时经过他们村,他想,他一定赚了不少钱,就请那生意人到家里来歇歇。请到家后,那生意人为了讨好陆员外,也为了炫耀自己,就大吹特吹自己如何有本事,赚了多少钱,家里有几个老婆。于是,陆员外就起了歹心,半夜里把他谋害了。这些天来,陆员外总是心神不宁,好像总有一个冤魂缠着他,幸好今天来了这个八字先生为他驱鬼问神,于是把话和盘托了出来。
“那人现在埋在哪里?告诉我,我好为他超度。”八字先生说。
“就埋在后花园第三棵树下。”陆员外说。
“好,你不用说了,我现在替你画两道符,一道贴在那棵树上,一道贴在你的卧房门框上,先镇住他再说。”说着,先生在桌子上铺了两张小黄纸,拿出笔来画符,画完后继续说:“你带我去后花园。”
“我可不敢去!”
“有我在,没关系!”
“好吧!”
陆员外叫管家点燃了两盏“气死风灯”,就向后花园走去。
“你走先。”陆员外叫管家说。
“不!”八字先生说。“他不能去,就我们两人去。”
于是,陆员外提着灯在前面带路,八字先生提着灯在后面跟着。
“啊!”陆员外突然一声惊叫,“气死风灯”掉在了地上,燃了起来。“管家!管家!”
“你干什么?”八字先生问。
“显……显……显灵了,显……灵了!”只见陆员外一身都在颤抖,断断续续地说。
“喵……”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野猫子的叫声。
“不要怕,是夜猫子。”八字先生说。
“你看,冷风嗖嗖的,阴气袭人,还是不去的好。”
“不能半途而废。”先生说。
“叫管家带你去算了。”
“解铃还需系铃人,还是你去。”先生将自己那“气死风灯”递给陆员外说。
于是两人又向前走。
“我的胆子都在麻!”陆员外仍然在发抖地说。
“不要怕,来,我先到你背上画道符,你就不会怕了。”说着,先生在员外背上画着什么。
“嗷、嗷、嗷!”夜空中又传来了三声猫头鹰的叫声。
“这下心定了吧!”八字先生问。
“嗯,好多了。那是猫头鹰在叫,先生你真行!”
二人来到那棵树前,先生将符贴在了树干上,然后转回屋里,将另一张符咒贴在卧屋的门框顶上。
“这里还有一张符。”贴完后,二人又回到堂屋里坐定,先生说。“注意,天机不可泄漏,你要悄悄地放在枕头下面,妻子也不许告诉,这样放三七二十一天,我再替你作法,就包你万事大吉了。”
“这是真的?那就太谢谢你了。”陆员外说。
“谢什么,好人自有好报。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你一心行善,就一定会有好报的。”八字先生说。
“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不成敬意,还望先生笑纳。”陆员外掏出银子说。
“你这样就见外了,我只是想为人解难,多多行善积德,哪里想要你的银子,刚才我不是说了叫你修好村前的石桥吗?你拿去修桥修路做善事吧!我也算是积了一份阴德了。”
“你这人真好,好人有好报,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陆员外说。
“就此安歇吧!你也辛苦了,今晚你一定会睡一个好觉。”八字先生说。
“祝你好运,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管家,带先生去好好安歇。”
“你倒好,当了三次八字先生了,好酒好肉,就丢开我们不管。”在离小源村三里的地方,王鼎铭又与小轩和光光会合了,一见面,小轩就说个不停。
“你的嘴又多起来了。”王鼎铭一边换衣裤一边说。“我叫你们打听的事打听好了吗?”
“你在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就喝西北风,你想,我们有心思去打听吗?”小轩继续说。
“别逗老爷了。”光光见小轩一个劲地乱扯,于是说。“有几个村民看见那生意人进了陆家。”
“他们敢出来作证吗?”
“如果老爷抓住了陆员外的把柄,没有后患,他们就敢作证。不然,陆员外是村中一霸,谁敢得罪他?”小轩嘴快,抢过话来说。
“好,你们做得好,这事有眉目了。”王鼎铭说。“我们继续赶路吧!”
“老爷,这里有三条道,我们走哪一条呢?”光光在前面开路,他回过头来说。“这里没有官道,都是些山间小道。”
“我也不知道。”王鼎铭说。“新田是在西南面,我们选西南这条路走就行了。”
西南方向的小路也确确实实是一条小路,前面有一座高山,山上古树参天,十分险峻。
“唉!我们这一行,真是有唐僧取经那样难了,过了一关又一关,一关更比一关难。”爬了一阵山后,小轩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挑担子的都没有讲难,你还好意思讲!”光光说。
“尽讲鬼话,小轩也扯文掉武了。”王鼎铭也笑了笑说。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他们正在说笑,前面一个声音大声叫道,话音刚落,从树上跳下一个人来。只见这人生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手上拿着一把大砍刀,雄纠纠地站在他们面前,不用说,他们遇上打劫的主儿了。
“你吃了豹子胆了?”小轩上前说道。“这是我们老爷,你也敢来打劫?!”
“我管他老爷少爷,有钱就是好爷,有钱,你们就过路,没有钱,别怪我心恨手黑!”那大汉道。
“就凭你一个人也打我们三人不赢。”光光放下担子,取下扁担,俨然一幅打架的样子说。
“打不赢就来试试!”那大汉说。
“我说这位大哥,一个这样大的后生,不去做事,却来做这剪径的勾当,你对得住你的老父老母吗?”王鼎铭正气凛然地说道。
“我父母早就饿死了,我有什么对他们不住?”那大汉说。
“你还好意思讲,一个这样大的活人,连父母都养不活!”王鼎铭严肃地说。
“你们还是快拿银子来,不要啰嗦,不然,我可要砍人了。”那大汉说。
“青天白日,你就不怕王法?”王鼎铭说。
“什么王法不王法,我就是被你们这些王法害的。”大汉说。
“银子我有,给你也无妨,不过,你一定要说说是什么王法害了你。”王鼎铭说。
“都是你们这些汉人,搞什么‘山田升科’,我们千百年来不纳税的大瑶山也开始纳税了,我们一无田二无土,靠山吃山,刀耕火种,本来我们就吃不饱穿不暖。你们这些可恶的汉人趁此机会,大肆侵占我们的山林,逼得我们走投无路,你说我不来剪径我还能活下去吗!?”大汉说。
“听你说也怪可怜的,不过,剪径总不是长久之计,遇上了我们还好,万一遇上恶人,那可得赔上性命。”王鼎铭说。
“反正是死路一条,赔上性命有什么可怕?”大汉说。“快拿钱来,不然,恐怕你们的性命难保!”说着,抡起砍刀就向前,光光就抡起扁担前去迎敌。
“慢来!”只见王鼎铭一个箭步向前,挡在两人中间说。“打总不是个事,我还有话讲!”
“你当真不怕死?!”那大汉见状,把砍刀收了手,大声叫道。
“你一个小小的拦路强盗有什么可怕?!”小轩说。“你知道我们老爷的功夫吗?”
“我管你功夫不功夫,有银子就有功夫!再不拿银子,我真的要砍了!”
“虎仔不得无礼!”这时,一个老伯从山上走了过来,他大叫道:“看来,这几位是外地来的过路人,看样子也是好人。”
“三叔,今天上午还没有饭吃,你又来管闲事了!”大汉说。
“我不是管闲事,做人要正气,不能为了自己就乱杀无辜。”老人说着转身对王鼎铭说。“我这侄子就是这样的脾气,天不怕地不怕,你们就不要责他的气,你们走吧!”
“这位老伯,我也知道你们是被逼的,不过,为人要正气,要对得起天理良心,决不能干这样的强盗行径。”王鼎铭说。“光光,拿五两银子出来。”
“老爷,哪里还有五两银子,你卖了田地就只有那么一点银子,我们一路又开销了不少,昨天又给了那妇人五两,哪里还有银子?”光光说。
“谁叫你顶嘴!没出息的!”王鼎铭说。
光光见老爷生气了,立即拿出了银子。
“这是五两银子,你们拿去做点小生意,重新做人,以后再也不要干这种勾当了,不然,王法不容,天理不容。”王鼎铭说。
“谢谢大恩人!”老人拖着那个叫虎仔的后生跪下说。“这银子我们可不敢收。”
“要收,你们一定要收下。”王鼎铭立即上前扶住老人说。“明天,你叫虎仔到县里来找我,我带他做一份事,也好养家糊口,强似在这里做强盗。”
“虎仔,还不快叩头谢恩!”
“谢谢大人恩德!”虎仔立即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样善良?告诉我们,日后我们也好报答!”老人感激地说。
“老实告诉你吧!”小轩趾高气扬地说。“他就是我们新田县新来上任的县太爷!”
“啊!是县太爷!”老汉惊奇地说。“都怪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太爷,我这里先赔罪了!来生做牛做马都要还起太爷这个人情!”说着,老汉啜着泪花跪了下去。
“折煞人了!”王鼎铭立时上前扶起老人说。“不要这样,你们都是好人,以后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我反正无牵无挂,三叔,这银子你收下,我现在就护送这位老爷去县城,一来我可以带路;二来,这一路剪径的多得很,所以,我来保护恩人。”虎仔也被这场景感动了,他说。
“这样也好,我的虎仔终于遇到好人了,终于要变好人了!”老人高兴地说。
于是,王鼎铭一行四人继续往县城进发。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起,世事难料世事艰。人生本来多磨难,是好是坏一念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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