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巫山祗欣结良缘 革命伴侣水口山
先云、少奇、立三,经过这次罢工运动,生死见真情,互相佩服对方的才华和胆略,建立起一种战斗中的友谊。为了革命的事业,这种纯朴的友谊,一天天更加真挚深沉了。
一日,少奇问立三:“祗欣今年十七岁了吧?毕业就到安源来教书,顺便经受工运的锻炼,怎么样?”
立三说:“好啊!我也有这个想法。我这个小妹,从小有点娇惯,是要经下风雨,见下世面才好。”
几年的工运,李立三养成了说干就干的作风,定了的事绝不拖泥带水,包括私事也一样。便写了一封信,要李祗欣放了暑假就来安源。
过了几天,赶上工作稍微可以喘口气的间隙,刘少奇找到李立三,问:“立三,你觉得巫山这个人怎么样?”
立三说:“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精明强干,才华横溢。”
少奇说:“这个没得说的,我是问他的人品。”
立三说:“人品也没得说的,少年英俊,善解人意,不要看他比我小几岁,人情世故却比我懂得多”。
少奇说:“这么说,你是看上他了?”
立三不解地说:“他是党支部书记,我是俱乐部主任,我归他管,怎么说我看上他不看上他的?”
少奇笑了,觉得立三老是不能归到他设下的思路上来说话,干脆打开窗子说亮话了:“今天我们不谈国事,谈家事。立三,我觉得巫山做你的妹夫倒是郎才女貌很般配的,你说怎么样?”
李立三从来办事认真,一门心思搞工运,哪想得到这些私人小事。
刘少奇不点明,他是不会想到这上面来的,经少奇这样一提,他心里一亮,倒是真觉得门当户对的,说:“这个没得说的。”
少奇说:“你光是没得说的,要牵线啊!”
立三说:“牵线也是你牵啰!父母不在跟前,哥哥给妹妹说媒,这怎么成呢……”
古话说,说曹操,曹操到,少奇立三两个正说得有味的时候,先云闯了进来。因为来得突然,两人一时不知所措,只管瞪着眼睛看先云,先云觉得奇怪,说:“怎么这样看我?出什么事了?”
少奇说:“我们正谈你呢。”
先云说:“对我有意见尽管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说吧。”
少奇说:“今天不谈工作,只谈个人私事。”
先云说:“我?”
少奇说:“是呀,是说你。巫山,你说二十岁可以成家了吧?”
先云说:“也可以,也不急,按老辈人说,二十弱冠,可以成家了。可是现在革命形势这么紧张,应该不急着谈成家的事。”
少奇说:“我们莫空谈,谈具体的。有一位女子,年方二八,亭亭玉立,聪明大方,知书达理,贤淑恭谨,温文尔雅……”
先云打断他的话说:“算了算了,前几条还可以,这温文尔雅就不行,现在不要以为罢工胜利了,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滚滚黑云已经压过来了。大家闺秀,我们搞革命的怎能配得上?”
少奇说:“我们莫空谈,谈具体的。”
先云说:“你说呀。”
少奇说:“李祗欣怎么样?”
先云“哦”了一句,停了一下,说:“她?她可不是温文尔雅。”
少奇一惊:“你们认识?”
先云说:“我们一起战斗过。我们三师搞罢课,她带着女三师的同学过来支援我们。她还是湘南学生联合会的妇女部长。她可是泼辣得很,口才也好,文章也写得好,逻辑性强,《嶷麓警钟》上就登过她几篇稿子。又能吃苦,不亚于男同学,她可不是温文尔雅哟……”
少奇哈哈大笑:“哈哈!你们早已是深交了!”
先云说:“说不上深交,可以说战斗中的朋友——战友吧……”
少奇说:“不说了,不说了,过去的事不说了,说现在,现在你想不想她?想不想啊?快说……”
先云说:“莫这样盛气凌人嘛,想她没道理嘛……”
少奇说:“我要叫你没有道理不想她……”
先云收起戏谑的笑容说:“今天莫说了,有情况研究一下……”
少奇也打住笑脸说:“好,今天莫说了,到时候我叫你自己想说!”
立三看着他们两个吵来吵去,插不上嘴,这会儿趁先云说有事,便赶紧说:“莫争了莫争了,听巫山讲情况吧!”
先云其实要说的事也不紧急,他只不过想换个话题罢了。
他们研究了把“工人补习学校”改为“工人夜校”的问题,研究了工人纠察队公开不公开的问题,意见都统一。当谈到纠察队要不要弄些枪支的问题时,发生了争执。
立三主张,要自卫就要有枪,搞硬的。工人人多,都是吃苦人,团结起来力量大,还怕那几个警察吗?
先云则认为我们不是工人武装,我们的目的是自卫,不是打仗。有枪会给反动政府留下口实,说工人想造反,这样一来会有麻烦。
少奇同意先云的意见,说,当前重要的任务是加紧提高工人的觉悟,,争取合法地位,迎接更激烈更大规模的工人运动。条件成熟了,再搞武装斗争,拉起队伍上山。
立三于是放弃了自己的意见,表示赞成先云、少奇的说法。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秋天,李祗欣来到安源,到车站去接她的,正是先云,还有张大勇。先云迎上去,没有久违的惊喜,也没有拥抱的浪漫,只有无言的对视和紧紧的握手。
张大勇也向前握了手,表示欢迎,然后提过行李,背在背上,前面走了。
先云与祗欣并肩走着,没有手拉着手,只是挨得比较近。他们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扯到了“正题”上。祗欣详细地讲述了先云离开衡阳以后湘南学生联合会的工作,讲了学潮发展的情况,讲了《嶷麓警钟》正在办,主编是蒋先启,经常写稿的有蒋韩生、蒋默掀、蒋继英。祗欣说,女三师有个欧干衡,也是你们新田人,挺活跃的,加入了社会主义青年团……
他们谈天说地,当然都是些与反军阀争民主有关的大事,不觉到了安源工人俱乐部。
李立三、刘少奇出门来迎接。立三说:“小妹,我正在处理一些事情,没有到车站接你,没有生气吧?”
“没有没有”,祗欣说着燕子般地飞到屋里去了。
张大勇放下行李要走,立三说:“等会过来吃饭。”
大勇说“不了”,边说边走远了。
立三不去接小妹,也不是真有什么大事脱不开身。这都是少奇偷偷的安排,他是有意留给巫山祗欣说话的时间和空间。也多亏了这位长了几岁的特派员一片关照的苦心。
第二天,李祗欣正式成为安源工人夜校的一名教师。她态度平易近人,讲课口齿清楚,声音甜美,同样一句话,出自她的口就让人听得悦耳,心里舒服。她教工人的“工”字,说上面一横是天,下面一横是地,中间一直就是工人。所以,工人是顶天立地的汉子。顶天立地的人怎么能忍受军阀和资本家的压迫剥削呢?
“所以我们就要斗争,要打倒反动政府,顶天立地当主人!”工友们又认了字又提高了觉悟。
半月来相安无事,动荡的风云一时平静下来,像黎明前的黑暗,像恶战前的寂静,一场更大的工人罢工运动,正在悄然酝酿着。
安源罢工胜利的余威,波及潇湘大地。毛泽东领导的长沙六千多人的泥木工人大罢工,经过20天的斗争,又在11月取得满意的成功。
11月1日,粤汉铁路总工会在长沙新河站开成立大会。大会由毛泽东主持,全省三十多个工会组织均派代表参加。与会代表一致赞成组建全省工团联合会,毛泽东被推举为主席并代表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湖南分部发表演说。
毛泽东指出:民众必须联合,各个行业的工会必须联合。联合才有力量,才可以保证斗争的胜利。
11月5日,毛泽东被选为湖南全省工团联合会干事局总干事,郭亮为副总干事。同时发布宣言通告全国。
劳动组合书记部这个名称是外来名词,工人群众很难理解,在全省工团联合成立以后,这个名称便不再使用了。
湖南全省工团联合会的成立,形成了一股胜利的东风,这股东风刮到水口山,便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大罢工运动。
湖南全省工团联合会把安源罢工胜利、长沙泥木工人罢工胜利的消息,迅速传到水口山铅锌矿,好比点燃了一把巨火,山区立即沸腾起来。这里的工人早已忍受不了矿局的压迫,早就想反抗了。只是苦于缺乏坚强的领导力量,未能贸然起事罢了。现在省工联成立了,他们就派代表刘东轩赴省城请求援助。省工联毛泽东立即指派安源的蒋先云、谢怀德等人到水口山矿区支援领导罢工运动。
1922年11月22日,蒋先云一行刚到水口山,顾不得歇脚休息,就与刘东轩一道研究敌我双方情况。得悉我方情况:全矿工人人数三千余人,矿井条件比安源更艰苦,工人的疾苦十倍于安源,只要发动充分,工人们觉悟起来,那么,他们的斗争精神,是不会比安源逊色的,胜利的把握性是相当大的。敌方情况怎么样?水口山仍然是在军阀赵恒惕掌握之中。赵的手段是很残酷的,但是他在安源罢工运动中充当镇压的刽子手,吃了败仗,可以说是先云的手下败将。这样一对比,刘东轩等人顿感信心培增,斗争的勇气更足了。于是加紧了罢工的准备工作。
11月27日,水口山工人俱乐部宣告成立,选出蒋先云担任俱乐部主任,先云同时又是党支部书记。谢怀德、刘东轩为副主任。先云又把安源的张大勇调来搞工人自卫工作,秘密建立工人纠察队,加强斗争的力量。
第二天,张大勇带着一个朴素、衣襟上有几块补巴,但有点显得清瘦黝黑的年轻人,来到俱乐部,人还没进门就叫喊,显出一份高兴劲儿,他喊:
“蒋主任,你看谁来了?”
先云一看是先福,并不惊奇,说:“啊,五哥来了,好快嘛,路上辛苦了!”
先福答道:“接到信,我就连夜赶路了,就四百里嘛,走了三天,没什么辛苦的。”
张大勇把先福交给先云,就出去执行别的任务去了。
近来,罢工的日子快到了,自卫队的事情也特别忙起来。先福是先云写信叫他来的,目的是加强这里的斗争力量。先云问了母亲和二哥三哥四哥的情况,还有大嫂的情况,先福都一一作了答复,反正农村嘛,除了种田就是喂猪,一切都正常。先福说:“母亲和大嫂身体也健旺。”先云放心了。
先福休息了半天,第二天就下井,当了一名井下工人。在工人中,也不张扬自己是俱乐部主任的哥哥。所不同的是,后来罢工斗争开始了,先福表现特别积极,坚决,参加了自卫队,和张大勇并肩战斗,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先福和其他工人关系也很好,工作也很卖劲,总之,人脉很好。
12月1日这一天,张大勇早早起来,召集纠察队的组长交代了几句,便分头去通知各矿井负责人到俱乐部开会,研究重大问题。上午八时,各负责人准时到会。会场是在夜校的教室,门口和会场周围由纠察队放哨,主要任务是盯住矿局侦探和官员,以免走漏消息。与会人员个个心情凝重,知道这个会议要作出有关工人利益攸关的重大行动决策。
八点过五分,俱乐部副主任刘东轩宣布开会,副主任谢怀德宣布会议纪律:第一条,会议内容绝对保密,不得透露给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都不得露出半点风声。第二条,一切行动听指挥,工人听组长的,组长听队长的,队长听俱乐部的,不得有半点含糊。宣布纪律以后,由蒋先云讲话,会议进入主题。
先云表情严肃,声音低沉有力,说:
“各位矿井队长弟兄们,孙中山先生提倡三民主义,这第一是民生主义,要平均地权,节制资本。现在资本集中在少数军阀和地主资本家手里,我们工人连生存的权利都没有,随时有饿死、冻死、在矿井里压死的危险,所以,我们首先要争得生存权,要保住这条养家糊口的命!但是矿局和军阀资本家勾结,不给我们活命的权利。”
说到这里,先云停了停,喝口水继续说:
“我们这个矿,名义上是官办的,是省政府办的。可是,省政府是大军阀赵恒惕把持的,他只知道榨取工人弟兄们的血汗,不管我们的死活。怎么办?我们就要争,争取自己掌握自己这条命。我们要向矿局提出要求,罢工,不答复我们的要求就不复工!”
先云挥动一下拳头,说:
“我们不要怕,命都保不住了还怕什么?所以,军阀不要怕,资本家不要怕,赵恒惕不要怕。安源斗争,他赵省长不是失败了?所以,赵恒惕是不可怕的。”
先云的讲话,鼓起了大家罢工的勇气和决心。
先云讲话以后,就讨论提出什么条件,大家你提一条我提一条,很是热烈,最后归纳成十八条:第一条是给工人生存权,提高工人工资,保证月工资平均每天三角四分以上;第二条工人有急事可以提前支取工资;第三条不能拖欠工资;第四条每天工作八小时;第五条加班要加倍付工资;第六条监工不能打骂工人;……第十八条,本次罢工期间的工资要如数补发。十八条,一条不答应就不复工!
讨论到这时,大家的情绪已经沸腾,力量已经蓄足,只待罢工命令一下,便有如山洪暴发之势,冲向反动当局!
为保证斗争的胜利,会议决定,在工人中发起互助活动,罢工期间,如果谁家揭不开锅了,以各组为单位,相互帮衬。又有特别困难的,则各队相互调剂。总之,要保证做到矿局拖多久,我们就罢工多久,直到矿局答应我们的十八条为止。
会议还决定加强纠察队的力量,身体强壮一点的工人都要参加,紧急的时候由俱乐部统一指挥。
会议最后拟定了游行示威的口号,规定各队指派领呼口号的人员。
会议并且指定由李祗欣负责组织夜校女学员赶制小旗子,做到游行那天人手一面。
经过紧张的酝酿和准备,1922年12月5日,震惊中外的水口山铅锌矿工人大罢工运动爆发了。蒋先云担任同矿局谈判的全权代表。他代表广大矿工向矿局提出了十八条要求,责令矿局必须全部答复,否则,决不复工!
开头,矿局估计工人们坚持三五天没饭吃就会自动复工,没有把工人的力量放在眼里,采取拖而不决的消极态度。没想到先云早有思想准备,在动员罢工的同时,搞了工人互助,保证了工人们在罢工中能够同甘共苦,共度难关,咬紧牙关坚持下去。
结果,军阀资本家还是熬不过工人,终于凶相毕露,第二步,企图用恫吓的手段来使工人谈判代表屈服。
矿局长赵铭鼎,胖得流油的脸蛋,络腮胡子,小眼睛,大鼻子,个子矮敦敦,但小眼珠一瞪,倒显出几分凶气。他的位子两边站着两个彪形大汉,算是保镖。
谈判要什么保镖?他是故意制造一种肃杀的气氛,想依此来给工人代表施加一种心理恐惧的压力。在谈判室前面的过道两边,列队站了两排全副武装的警察,个个做出凶神恶煞的姿态,目的还是想在工人谈判代表心理上造成一种恐怖的震慑。
这一招,在蒋先云身上不起半点作用,先云一眼就看穿了赵铭鼎这一雕虫小技。因为这一拙劣表演,他在安源谈判中早已见识过了。先云和刘东轩,大摇大摆地来到谈判室,眼无旁顾,如入无人之境,又大大方方地坐到谈判桌前,显出十分从容不迫的气概。单是这一招,就使赵铭鼎的威风倒了一半。第一天谈判,赵铭鼎没有捞到好处。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了。赵铭鼎召集谋士在一间黑屋子里商议,你一句我一句,乱哄哄的。赵铭鼎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吼道:“养兵千年,用兵一时,快说说实质性的主意!”
一谋士说:“讲道理我们是讲他不过了,就来硬的。”
赵急不可待:“什么办法?”
谋士用巴掌“咔嚓”做了个杀的手势。
赵莫名其妙,说:“讲具体点。”
谋士说:“不如把他们杀了!”
赵铭鼎一听,火冒三丈,骂道:“闯了鬼哟!杀工人代表?你要激起全国人民来骂我?笨蛋!”
谋士神秘兮兮地说:“不是明杀,是暗杀。”……这样,秘密杀害蒋先云、刘东轩的阴谋就出笼了。不过详情也还不知道……
这会儿,先云、东轩往那儿一坐,等着谈判开始。赵铭鼎先发话:“水口山是湖南官矿,是湖南经济命脉。你们成立工人俱乐部,唆使工人罢工,该当何罪?”
先云针锋相对,答道:“什么官矿,纯粹是军阀操纵!孙中山先生实行三民主义,第一是民生主义,要求平均地权,节制资本。你们军阀政府垄断资本,置工人于死地而不顾,该当何罪?我们工人讨口饭吃,罢工是理所当然,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之,何罪之有?”
赵铭鼎已经无话可答,却要装腔作势吼道:“你们必须答应立即复工,否则,就地正法!”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刽子手和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矿警一拥而入,刀枪架到先云、东轩的脖子上。
先云临危不惧,拍案而起,义正词严地大声说:“为了捍卫三民主义,为了工人兄弟能活命,大丈夫死何可惧,杀了蒋先云,自有后来人。你们要扣就扣,要杀就杀,我工人正大光明,何所顾虑!”
双方正在相持不下,外面突然口号声大作:
“从前是牛马,如今要做人!”
“赵铭鼎,还我工人生存权!”
“工人要做工,必须有饭吃!”
“打倒帝国主义!”
“打倒反动军阀!”
……如炸雷般的口号声此起彼落,由远及近,包围了谈判大厅。先云乘胜追击,说:“赵局长,看到了吧?工人是压不倒的,赶快认罪吧!”
赵铭鼎被工人的声势吓住了,立即把刽子手和矿警轰了出去,然后强装笑脸,连连说:“先云兄弟,先生,主任,有话好说,我们这不是在谈吗?不要动武。”
先云趁势而入,说:“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全部答应我们提出的十八条,否则,不可能复工!”
赵铭鼎不愧为老奸巨滑的大贪官,他一面假装笑脸,一面又不正面回答,只是拖延。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谣言就被传播开了,有的说先云收受了矿局重金收买,现在已经倒向官方;有的说先云收了工人们的钱,又不替工人们办事……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一时间,乌烟瘴气,满山风雨。
工人们信任先云,心里明白这是矿局的阴谋。但三人谈虎,人言可畏,如不及时戳穿,恐生后患。于是,俱乐部四出辟谣,先云也到处演讲,说:
“我若受他人一厘一毫贿赂,请各工友杀以示众!”
忠诚之心,昭然感人。赵铭鼎污蔑的鬼话,终于无人相信;这一动摇民心的阴谋,终于彻底破产了!
水口山铅锌矿罢工斗争了二十三天,赵恒惕政府连连败退,束手无策,最后只好乖乖地全部答应了工人提出的十八条要求。十二月二十六日,工人们拿到了补发的工资,复工了。
震惊中外的水口山罢工运动,以工人的胜利,矿局的失败而结束,一切又恢复到暂时的平静。
在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没有寒风,但是天气清冷,空气中似乎看得见晶亮的颗粒,像细小的雪花,更像飘浮的冰粉。夜校已经放学。先云趁罢工胜利的间隙,想放松放松,找祗欣出去走走,散散心。祗欣也正好没有倦意,于是两人并肩而行,不觉来到后山,四周已万籁无声,只有矿井的暗灯发出微弱的红光。
两人无言地漫步,只觉得互相都有一股暖流注入各自的心扉。这是幸福的感觉,只需体味,是无需言传的。他俩坐在一颗大松树下面,由于天冷,两人挨得很紧,但没有拥抱,各人讲述各人的理想和志向。
先云说:“我很欣赏毛润之那句话,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多有气魄,多有哲理。我们罢工,就是与军阀资本家斗,为什么会其乐无穷呢?因为斗倒了资本家,工人就有生路。为什么工人有生路,我们心里就高兴?这里面就有一个哲理,就是说,我们必须站在工人的立场,把工人的疾苦当作自己的疾苦,把工人的喜悦当作自己的喜悦。祗欣,你说对吧?”
祗欣说:“对,我也有这种感觉,工友们认了字,我心里就高兴,好像自己做成功一件事情那样舒畅。”
先云突然问:“祗欣,你说将来我们要做什么事?”
祗欣答道:“和你一样,加入共产党,为共产主义奋斗,牺牲也不怕!”……
两人志同道合地谈天说地,不觉已到夜深时分,才手牵手下得山来。先云送祗欣到夜校她的房间门口说:“好好休息,准备迎接明天的新的战斗。”
祗欣回头深情地望着先云,微笑着说:“你也好好休息。晚安!”
1923年12月15日(农历癸亥年十一月初八),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在水口山工人俱乐部的大会议室里,人声欢悦,喜气洋洋。俱乐部的一些负责人和工友代表们,男男女女几十人,簇拥着蒋先云、李祗欣,嘻笑打闹,尽情地庆祝他俩结婚。典礼开始,主持人讲话,他就是中共湖南区委指挥安源工人斗争的特派员刘少奇,他满脸笑容地说:
“蒋先云、李祗欣两位同志,为了工人兄弟的解放事业,志同道合,情投意合,今天喜结良缘,是他们两个的大喜日子。也是安源和水口山工友们的大喜日子。按老规矩,李祗欣要坐大花轿,两人要拜天地,拜祖先和父母,现在闹革命,这一切就都免了。下面,由蒋先云同志介绍恋爱经过。”
先云大大方方站上讲台,先给大家三鞠躬,然后说:“感谢刘特派员,感谢各位弟兄们!我和祗欣,是在衡阳学生运动中认识的,我们的共同目标,就是反对军阀统治,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为穷人的翻身而奋斗,就这样走到一起来了。完了,谢谢各位!”
大家觉得这话结束得太突然,寂静了片刻,便沸腾起来:“不行不行,太简单了,讲详细点。”
“学生不是浪漫蒂克吗?哪能这么简单!”
“要李老师讲。”……
反正是大家高兴,吵呀,闹呀,嘻笑成一团,欢闹了一会儿后,少奇大声说:“大家静静!蒋先云、李祗欣两位同志,既然是为了工友们的利益投身革命了,现在国共合作了,追随孙中山了,也就用不着‘温良恭俭让’了,所以,他们两个的结合,是革命同志的结合,没有罗曼蒂克也是自然的,恋爱经过的介绍就通过了吧!下面,吃喜糖,闹洞房!”
大家又是一阵哄闹。
说是闹洞房,其实,这洞房很简单,除了在窗户上贴了大红的“双喜”以外,没有绫罗绸缎的大红花被子,也没有太多的新摆设,连他们两人的穿戴也是平布中山装和士林布短旗袍罢了,唯一丰盛的是这许多工人兄弟姐妹们带来的喜庆的气氛。
祗欣的大哥李立三,这时已调武汉领导工人运动,没有参加他们的婚礼。
先云结婚以后五个月,就由湖南区委选派并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黄埔军校,成为共产党在黄埔军校的第一个党支部书记,成为“黄埔三杰”之一的优秀军人,成为青年军人联合会的一名发起人和负责人,从而让自己的革命旅程又走向了一个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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