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润之夜谈定谋略 先云心明不退党
蒋介石早就下定了反共的决心,6月7日那篇训词,他虽然明明知道与理不合,会在学生中引起骚乱,他还是公开发表了。过了不久,蒋介石又在另一次“总理纪念周”集会上,发表了更为明目张胆的讲话,限期三天,黄埔军校的军官和学生填表声明党籍,不准跨党。蒋介石这天劈头就说:“第一个主张,凡在本校本军里的CP同志,不管是愿意脱离CP,或者愿意脱离国民党,他总要做一个纯粹的党员。”
最后,蒋介石宣布:“我这些主张,前回本已经讲过,今天又讲,实在讲得太多了,好像一个老太婆一样。讲来讲去,总是不过这几句话。但是以后恐怕再没有这样讲演的时间了!请大家拿我今天所讲的话,考虑一下,来下一个决心,来消除我们团体里的冲突,团结我们的精神!从今天起,凡来校的学生,就要实行,就声明我愿意脱离哪一个党,或者没有跨党的,也声明白,到星期三止,各连长汇呈到校长办公厅来报告校长。”
蒋介石这一手的本意,两次讲话都已毫不含糊地声明,是想叫那些加入国民党的共产党员与共产党脱离关系。而这两次讲话,就暴露了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反动派的本来面目!
蒋先云心情沉重地察觉到,中山舰事件和蒋介石这两次讲话,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觉得问题严重,必须向周恩来汇报。他给支部几个成员安排了一下,就去找周恩来。
先云说:“蒋校长两次讲话都强调了一个人只能参加一个党,那意思很明白,就是要共产党员退党。联系中山舰事件来看,我觉得他是要变脸了。我们该怎么办?”
周恩来说:“这个事情关系很大,必须请示广东区委。”
先云感到有点不知所措地说:“可是,陈总书记说反对蒋介石就是反对革命,他怎么讲出这样的话来呢?”
周恩来说:“蒋介石拥护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拥护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三大政策的时候,他是革命的。现在事实证明他已经变成一个国民党右派了。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同意陈总书记这个话!”他们于是去找广东区委负责人陈延年。当陈延年知道蒋介石讲了两次话都是要求共产党员退党的事情后,蒋先云说黄埔的同学们很气愤,请示他怎么办的时候,对他父亲在中山舰事件后袒护蒋介石那句话仍然很生气,说:
“这个老家伙,真是老糊涂了!我赞成恩来同志的主张,用强硬的态度对抗蒋介石的背叛行为。我赞成巫山同志的做法,发动青年军人联合会会员和左派学生,公开抵制蒋介石的讲话。”
但是,他们并没有研究出具体行动的措施。
当晚,蒋先云来到番禺学宫农民运动讲习所,找毛泽东汇报、请教。
自从蒋介石在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上提出《整理党务案》,毛泽东被迫辞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代理部长,而参加了新成立的国民党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三月十九日便来到农民运动讲习所担任所长,接替了彭湃的职务,便全力投入了农民运动讲习所的工作。
在此之前,毛泽东在韶山从事了时间不长的农民运动,时间虽短,但很有章法,在偏僻的山村搞起了各种组织,农民运动开展得有声有色,在当时颇具特色。
湘潭农民运动成为湖南全省之中心,湘潭西二区银田寺、韶山一带,所成立的乡农民协会达二十余处,人数达数千人,从此就开始作经济政治斗争,如阻禁谷米出境、维持民食、增加雇工工资、地方行政人员民选等等。
毛泽东的活动自然引起土豪劣绅的忌恨,地主成胥生密报湖南省长赵恒惕。成胥生为什么密报?毛泽东与他相干何事?原来去年湘潭大旱,农民无法生活,地主乘机囤积居奇,抬高谷价。毛泽东发动农民进行斗争,迫使地主开仓平粜,成胥生是当地土豪、团防局长,不但不支持,反而生硬地表示拒绝,毛泽东发动毛福轩等带领数百农民带着锄头挑着箩筐,连夜奔赴银田寺,阻止谷米起运。成胥生看到农民人多势众,被迫开仓平粜,其他地主也不再敢闭粜。这就是韶山历史上一次有名的“平粜阻禁”斗争。
赵恒惕原来就恨毛泽东在长沙搞工人罢工运动,早就恨之入骨,于是电令湘潭县团防局急速逮捕毛泽东。
县议员开明绅士郭麓宾在县长办公室看到了这封密电,就快速派人到韶山紧急报信。毛泽东正在谭家冲开会,接信后用开水泡了点冷饭匆匆吃下。
毛泽民的妻子王淑兰雇了一辆轿子,安排了暗号,教他说抬的是郎中。抬轿子的人只一天一夜就返回来了。团防局隔了几天才来捉毛泽东,哪里还有人影?
毛泽东已到了长沙,在赵恒惕的眼皮底下举行秘密会议,向湘区委报告韶山农民运动的情况。他还到湘江边上橘子洲头,回想当年风华正茂的师范生生活,写下了《沁园春·长沙》:“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时的毛泽东,风华正茂,但已非只是“书生意气”了。……
先云找到毛泽东,介绍了蒋介石在“总理纪念周”集会上的两次讲话的内容,毛泽东沉思良久,分析了党内两种倾向,一是只注意同国民党合作,这是右倾机会主义,一是只注意工人运动,这是“左倾”机会主义。两种机会主义都感到力量不足,但又不知道到何处去寻找力量,到何处去寻找广大的同盟军:现在蒋介石的表现,他是要背弃孙中山先生的遗志了。我们对蒋介石,不放弃对他的争取,但是,应该严肃地与他的倒行逆施作斗争,不可迁就。……
这一夜的长谈,让先云心中的迷茫清晰了,凌晨离开番禺学宫时,先云仰望满天星斗,感慨地说:“润之兄一席话,巫山心里亮堂了!”
回到军校,立即召开党支部会议,动员青年军人联合会成员和左派学生,向他们揭露蒋介石两次讲话的反共用心。党的工作转入半隐蔽状态。身份已经公开的,可以退出国民党;身份没有公开的,仍然保留在国民党内。有些学生本来还不是共产党员,却在填表时,声明脱离国民党党籍。
共产党内,也正如毛泽东分析的那样,有机会主义来劝告共产党员退出共产党,做一个国民党左派,说什么这样可免右派的猜忌,做起工作来方便些。先云在一切可利用的场合,尖锐地驳斥了这种“劝告”。
蒋先云担任共产党特别支部书记的事实,是完全公开的,蒋介石曾几次找他谈话,要他退出共产党,做一个纯粹的国民党左派。
蒋介石说:“巫山弟,你年轻有为,才华出众,做一个纯粹的国民党员,你的前程会更加宽广无量!”
先云严肃地说:“校长有此好意,先云不甚感谢,但先云既已信奉马列,又怎能背弃呢?”
蒋介石说:“你做一个纯粹的国民党左派,就可以做一个中将教育长,不好吗?”
先云说:“官可以不做,而命不可不革!”
蒋介石继续说:“巫山弟,你不是喊过三民主义万岁吗?”
先云见蒋介石有威逼之意,便掩不住内心的气愤说:“现在的三民主义不是当年孙先生的三民主义,校长,先云头可断,而共产党党籍不可牺牲!假若校长今天要我退出CP,我明天便可以退出国民党,后天便可以背叛校长了。这样不忠实的学生,校长要留他何用?”
由于先云对蒋介石曾有救命之恩,蒋介石不便逼得太紧,这件事也就搁下了。
后来先云发表声明解散青年军人联合会,是请示了周恩来的,是斗争策略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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