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一封奏表怒天圣 十万虾兵闹锦田
人妖颠倒是非淆,世界由来错位了。
无有高低无岭树,不分贵贱不唐曹。
芸芸生众闹天地,渺渺梵音起浪潮。
君看青龙随意舞,风沙卷起念奴娇。
“神人,神人!真是神人!”
“老表,什么神人?”赵福才一行五人,直往江华大龙山进发。这一次,他们没有往江华县城水口方向赶,而是顺着赵成辉的足迹,从新田过宁远、蓝山,直下大龙山,这样走,最少可以近一百里路。第二天下午酉时,天还没有黑,他们到了蓝山县城,正准备住旅馆,突然听见有人大声赞叹说,于是,赵福才跑过去问道。
“赵金龙真是神人也!”那人说。
“你认识赵金龙?”赵福才奇惊地问。“他是不是瑶人?”
“你这人真怪,我怎么会认识赵金龙?”那人反问说。“我怎么晓得他是不是瑶人?”
“你刚才不是在说赵金龙是神人吗?”赵福才也反问说。
“那是说书人说的!”那人说道。
“在那里说书?”
“就在城南的来顺客栈,要听就快去,马上就会说完了。”那人说。
“我们这就去,谢谢老表了。”赵福才说着,他们一行五人就向来顺客栈走去。“我们今晚就住来顺客栈了。”
“来咧!”还没有进店,小二就大声招呼道。“客官是住店?”
“住店!”赵福才说。
“好咧!有请!”小二礼貌地说。
“下一回书目是:白虎卧山随美女,青龙化剑赠英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他们刚进店,说书人就已经把书说完,来了个下回分解。
“且慢,先生。”赵福才上前叫住说。“听说先生的书说得很精彩,我们刚来,很想听一听,请先生再多说一回。”
“不可不可,大不可也!”说书先生道。“明天同一时间再来。”
“先生,我们是远道来的,明天早上又要走,所以,想请你给我们说一回,我愿意出三两银子。”说着,赵福才拿出三两银子给说书先生。
“好说,好说!”说书先生接过银子,十分高兴。“就看在老弟的份上,今天就破例再说一回!”
“好,好,好!”那些听书人都叫了起来。“我们也愿意出银子。”说着,一些散碎银子都往先生手里放。
“承蒙大家关爱,我就继续说那白虎青龙的故事!”说书先生接着又开始了他的说书。
“话说青龙白虎闹锦田,江华知县林先梁差点送了命!后来,常宁白水道师爷赵福才前来平怪,这位道师爷能够通天彻地。”
“福才哥,他在说你呢?”赵文凤说。
“别打岔,让他说下去!”赵福才说。
只听那说书先生继续说书。
话说锦田镇,赵福才进到大龙山,与那青龙白虎都对了话,暂时把那青龙白虎镇住,不再出来害人。
可是,赵福才一走,还没有好上几天,那青龙白虎就又出来兴风作浪了,虽然没有像以前一样天天吃人,可是,也闹得人们不敢出门,搞得整个大龙山、锦田镇,乃至江华县不得安宁。
你要知道,那青龙乃是东海龙王的九太子,它曾经在石羊五当山为过妖作过怪,也曾幻化成人形下过山作过孽,自从福才跟它对话后,他就收敛了,可是,心里总是不舒服。
赵福才走后的第二天,锦田镇里热闹非凡,家家户户杀鸡宰鸭,庆贺降龙伏虎成功,特别是大龙山那些瑶民,他们更是高兴,可以重返家园了,于是,长塘村寨又热闹了起来。
锦田镇南有一家大客栈,叫做理瑶客栈,这是专为理瑶府而设的,因为这里的理瑶府管辖着湖南江华、宁远、蓝山、广东连南、广西恭城、贺县等县区的瑶民,所以,朝廷随时都有人来往,当然就不乏那些当官的,理瑶客栈也就应运而生了。这个客栈的店门向南开,也就是应了那“堂堂衙门向南开”的味道。
今天,锦田镇那个理瑶府知府鲁当就在这里请客,他要庆贺胜利。说是请客,当然少不了邓潮湘和邓潮英,这两个乡绅是要买单的,这可是规矩,府台大人请客,他们当然是买单!还有一干属僚,当然少不了那个逢迎拍马的巡检司王和民。
到底是一个边远山区的小镇,说是大客栈,却不甚宽敞,里面只能摆上三张桌子,别小看这三张桌了,如果天天暴满,一定会发大财的。不过,这里虽然是用树木做成的木屋,也还有两层,上一层就是客房,共有三间,如果是单身客,还是可以住上六七个人的。所以,这样的官府生意还是做得。
鲁当有一大桌客,就摆在靠北的一面,也就是里面了,外面用一张屏风拦着,表示与外隔绝,至于说话让人听去,那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在这样的地方,鲁当倒是一个土皇帝,我的话就怕人家听不见,听见了才显示他的威风!
“鲁大人,今天是大喜日子,收服了青龙白虎,今后就有太平日子过了!”菜刚上来,王和民首先捧场说。“来,我来敬大人一杯酒!”
“哪里,哪里!托大家的鸿福。”鲁当谦虚地说。“今天是我请大家,我先陪大家一杯!”
“不敢当,不敢当。”邓家兄弟说。“我们受不起!”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就共同先喝两杯再说。”鲁当说。
“好,鲁大人到我们这穷山沟里来也不易,我们就共同陪他两杯。”王和民说。
说着,他首先把酒喝了。
“好,我们大家一起陪。”邓家兄弟说着也把酒喝干了。
“既然你们这样客气,我只有喝了!”鲁当说着也把酒喝了。
“吃菜,鲁大人!”王和民夹着一个甲鱼脚递给鲁当说。“这可是地地道道的野生甲鱼!”
“今天是我请客,怎么能要你们夹菜?!”鲁当接过菜说。“大家一起吃!”
“鲁大人,全托你的鸿福,现在青龙白虎已经被制住了,我们这一方百姓也安宁了,我要单独敬你两杯!”王和民说。
“你是巡检司,这是你的功劳,大家要敬你,你怎么反倒来敬我了?”鲁当说。
“敬你,敬你,当然是敬你!”王和民说。“你坐镇指挥,全是你的功劳!”
“讲是这样讲,我可是还不放心!”鲁当说。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邓潮湘说。“大人有什么难处,尽管对我们说就是了,我们一定效犬马之劳!”
“我是说那青龙白虎的事。”鲁当说。
“已经没有事了,还担什么心?”王和民说。
“你想。”鲁当说。“那青龙白虎到底是畜牲,它们真的会听话不出来捣乱了吗?”
“这一点,大人不必多虑,那道师可是通天彻地的,他既然能够征服它们,它们就不敢再来捣乱了!”邓潮英也附和着说。
“讲是这样讲,不过,我总不放心!”鲁当说。
“不放心又能怎样?”邓潮湘说。“搞了这样久才安定下来,大人难道还有妙策?”
“妙策我可不敢说。”鲁大人道。“不过,我有个想法。”
“有什么妙策?”王和民说。“讲出来给我们听听!”
“你们知道,我是管军事的,我是想,要就是把那青龙白虎来一个彻底的了结!”鲁当说。
“怎么了结法?”
“还是用炸药!”
“前次不是用了炸药吗?不见效!”
“这一次,要就是来劣的。”
“怎么个劣法?”
“我想,干脆调来一些火药,派出一百名士兵,将火药埋在青龙潭里,把那个青龙潭炸它个底朝天,将那青龙一举消灭,即使炸它不死,也叫它无处安身。”鲁当说。
“好办法,好办法,还是鲁大人高明,这样就一了百了了!”大家都赞成。
“既然大家都认为好,我看就这么办!”鲁大人说。“明天就派人去运火药!”
“小二!”
“来咧!”
“是哪里有狗叫!”
“没有狗叫呀!我们这里没有狗!”
“你听,那屏风后面不是有狗叫吗?”
“嘘!客官!”小二听说,立即叫那客官小声一点。“不要乱讲,那可是府台大人在饮宴!”
“什么虎排牛排!”那客官用脚狠狠地踢了踢那屏风大声说。“分明是猪排狗排!”
“哪一个这样嚣张!”邓潮湘见有人踢屏风并大声骂人,于是站起来,走出屏风说。“竟敢到太岁头上动土?!”
“小二,你听,怎么那狗出来叫了?”那客官仍然不慌不忙地说,好像根本没有看见邓潮湘的到来,也没有听见他的说话。“你们这里的狗真是恶狗!”
“这是什么地方,你怎能随意骂人!?”邓潮湘见那客人还在骂人,于是说道。
“狗叫就是狗叫,哪个骂人来着。”
“你又踢屏风又骂人,这分明是有意的。”
“我有什么意?那狗在里面叫了叫了又出来叫,分明是恶狗出来欺负人。”
“你还要骂!我叫你骂个够!”邓潮湘说着上前就是一拳,直向那客人打去,那客人仍然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有看见那拳打来。眼看着那一拳就要打在那客人头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客人用筷子一夹,将邓潮湘的拳头紧紧夹住,动弹不得,并有一股大力直贯全身,痛彻脏腑。
这时,他才正眼看了看那客官。只见他生得眉清目秀,一脸稚气,说话斯斯文文,劲道却是十足,身穿一件青布衫,披肩上一边飘着两根白带,看上去属于飘逸形的一种。
“你是?”邓潮湘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见客官一招就制服了他,于是惊奇地问。
“你不必问我,叫你们那个狗排大人出来。”客官说。
“鲁知府,外面有位贵人要见你,请你出来!”邓潮湘说。
“有什么人,叫他进来!”鲁当答道。
“还是请你出来!”邓潮湘说。
“把屏风撤掉!”鲁当说。
接着,他们就把屏风给撤掉了。
“哪里来的野种!”鲁当说。“敢在大人面前撒野?!”
“你就是那个什么狗排大人?”那青衣客官问道。说着将手一松,邓潮湘如获赦令,急急地退向一边。
“你讲什么?”
“我讲狗!”
“谁是狗?”
“乱叫的就是狗!”
“嘴上无毛,做事不牢,讲话太糟。你晓得我是谁?”
“狗排大人谁个不知,哪个不晓?”
“既然晓得,为何如此放肆!还不快滚!”
“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好,你有种!本大人也不是吃素的!”鲁当说着,捞手捞脚,就要打上前来。
“且慢!”那青衣少年说。“听说鲁大人打遍南北,征剿东西,无往而不胜,不过……”
“不过什么?”
“大人的头有这样硬吗?”说着,那青衣少年将手中杯子轻轻一捏,松开手,那杯子立成粉沫,慢慢飘落。接着,他将手中筷子一弹,那筷了像箭一样射各前方,深深地插入墙壁之中。
“大人。”邓潮湘凑近鲁当的耳边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可是个硬货!”
“那位客官。”鲁当一听,口气立即就缓和多了。“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不过……”
“又不过?”
“我奉劝大人一句,那青龙潭切可不能炸!”青衣客官说。
“为什么?”
“那青龙潭可是集天地之灵气,得日月之精华,是一口圣潭。”
“可是,那潭里有孽龙作崇,那孽龙一日不消灭,百姓就一日不得安宁,为百姓着想,就得炸!”
“那苍龙是侵扰了百姓,可是它已改过自新,不再危害人间。”
“狗,总改不了吃屎的本姓,如果它那野性复发,谁也保证不了它不再害人!”
“照这样说,鲁大人执意要炸!”
“要炸!”
“一定要炸!
“要炸!”
“我劝你最好不要炸!否则,一切后果自负!”说完,那青衣少年飘然而去!
“怎么那人一下子就不见了,莫非是神人?”王和民说。“我们这镇里尽出怪事。大人,你看这是什么征兆?”
“管它什么征兆,我行我素,一定要消灭那祸害,我们才得以安宁。”鲁当说。
“这个人,一定是一个武林高手。”邓潮湘说。“他那两根筷子一夹,我这手就不能动荡了,你们看,被他夹肿了。”说着,邓潮湘 伸出了手来。
“武林高手也不是神仙,大人我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什么事没见过?我们怕什么!”鲁当说。
“大人的意思是?”
“难得今晚高兴,先喝酒!”鲁当说。
于是,他们又热热闹闹地喝起了酒来。
第二天,又是一个大晴天,虽说是春夏之交,水气还重,但也是万里无云。鲁当就派了一百名士兵去调运炸药。
炸药到后,他们立即就派小船,运过冯河,向大龙山进发。
冯河,本来是一条清清的山水河,它发源于宁远九疑山上的三分石,与大龙山的青龙潭水汇合而成,绕着锦田镇由东向西而去,可是,由于近年来经常暴发山洪,加上有人在山上开金矿,大量的泥沙下泻,一条清清的河水变成了红水,不过还好,虽说是冯河,现在正是春夏之交,那水也还清亮,并不是红水,只不过名字叫红水而已!
山清水秀,在上面荡着小舟,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有诗为证:
晨雾初开曦渐明,竹篙提点小舟轻。
一湖秋水光粼闪,几处沙鸥声和鸣。
巧手拨开云万朵,清风吹醉稻千层。
缘生修得同船渡,渡尽无情共有情。
此情此景,真有点“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意境!
可惜今天渡船上装的是火药,是官兵,而不是休闲的人群。
不过,小船依然是荡悠悠地向南渡。
那江水在春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浮光耀金,再加上两岸青山倒映江心,几处沙鸥声声和鸣,真真是一幅绚丽的江南山水画,即使唐伯虎见了,也一定会举手难描,感到江南才尽,自愧弗如!
小船刚进江心,突然,一阵漩涡自江心而起,把小船打了个底朝天。奇怪的是,小船翻转后,立即恢复原状,船未损,人未伤,原封未动,只是那些火药,丁点儿也没有了。
奇怪奇怪真奇怪,拿起萝卜当韭菜。确确实实是叫人不可解!
“鲁大人,今天真是怪事!”那些兵丁回去报告。
“什么怪事?”
兵丁就把丽日蓝天,风平浪静,突起巨浪的情况报告了鲁当。
“我就不信!”鲁当说。“这一趟,我亲自送!”
“大人,以安全为重!你在岸上观看,还是我们来送!”兵丁说。
于是,第二次船运又开始了。
与上次一样,万里无云,风平浪静,江水倒映着群山,船在明静的江水上行驶。当船行到江心时,结果与上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鲁当说。
“是不是理瑶客栈那青衣客官的话说中了?”王和民说。
“世上竟有这等事?”鲁当说。“现在不运了,回去再说。”
回到理瑶府后,鲁当招集人来商量,当然又是那些人。
“明天,我们分散运过河。”邓潮英出主意说。
“这办法好,看看明天的情况如何?”鲁当说。“就这样决定了。”
第二天,他们把火药分散运送过河,果然奏效,炸药被他们全部运过了河。
于是,鲁当下令把火药集中起来,在青龙潭四周埋好,只待午时青龙现身时,就点燃火引,炸它个天翻地覆。
红日当顶,时逢正午。刚好是那青龙现身之时,那鲁当叫官兵点燃火引,然后全部埋伏在十丈开外,只听“轰”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青龙潭真个被炸得地覆天翻。
蒸腾硝烟的半天云中,突然冲出一条青龙,带起万丈水浪,直在天空中盘旋,然后喷出一串水珠,直向埋伏在四周的官兵射去,中珠的官兵立时被射死十来个。
只见那青龙在天空盘旋了一阵后,直向那冯河中投下,冯河顿时掀起一阵巨浪,真真是遮天蔽日,恶浪滚滚。
“那孽龙没有被炸死,我们怎么办?”王和民看见那青龙进入了冯河,胆战心惊地说。
“我们回去再说!”鲁当道。
“你看那冯河水,浊浪滔天,洪波滚滚,我们怎么回?”
“不要急,看一看情况再说。”鲁当安慰大家。
“看来,那孽龙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我们只好绕道回府。”王和民说。
“也只有如此了。”鲁当说完,他们一行人,抬着十余具尸首,急急如惊弓之鸟,忙忙似漏网之鱼,绕过大龙山,从东面穿行四十多里,然后折向北,再向西南回到了理瑶府。
那青龙占住冯河后,天天在河中兴风作浪,自此,南北商旅断通,再也无人敢渡那冯河。不但如此,那青龙离锦田镇近了,掀起的风浪随时把个锦田镇搅得不得安宁。
这一次却怪,那青龙并不吃人,而是专门捣那些富人的乱,老百姓虽然害怕,倒也相安无事。
在清澈明静的冯河上,鲁当带着妻子女儿乘着一叶小舟,在轻轻地游荡,只见蓝蓝的天空上飘着白云,四围山色,翠黛相间,繁花似锦,一对凤凰翩翩起舞,上下翻飞,一只孔雀欢快地开屏,色彩斑斓,灵光熠熠,百鸟啾鸣,水上鱼儿嬉戏,红鲤翩翩,好一似梦幻天堂。
“爹,多美的江南水乡。”女儿高兴地说。“爹,你不是会作诗吗?这样美妙的景色,你作首诗送给女儿吧!”
女儿今年有十七岁了,长得亭亭玉立,如花似玉,鲁当就这么一个女儿,把她爱作掌上明珠。
“我是行伍出身,哪会作什么诗?”鲁当说。
“不会作,念一首也好。”女儿说。
“好,我就念一首刘禹锡的诗吧!”鲁当也十分高兴,兴致来了,也就摇晃着脑袋,站立在船头,像一个老学究一样,哼哼呀呀地唱了起来: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有情,有情!看不出来,爹还是个多情种子。”女儿笑着说。“就是不该像个老学究,摇头晃脑的实在难看。”
“念古诗就是要那样才有情调,才有韵味!”鲁当说。“教书先生都是这样念。”
“还有韵味!娘,你跟爹恋爱时就是这样有韵味的吗?”
“你这个蠢丫头,我们恋什么爱?都是爹娘包办的!”
“那么,是有情还是无情?”
“你爹不是说了吗?”
“他说什么?”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我们北方是大漠烟尘,与这里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女儿转过话题说。
“这里那样好,明天把你嫁到这里来算了。”娘说。
“娘,你尽讲乱话。”女儿说。“我不嫁,我要天天陪伴着爹娘。”
“儍孩子,女大不中留,哪有不嫁之理?”娘说。“到时,留也留不住!”
“娘坏,娘坏。”女儿说。“还是爹好,我就一世守着爹!”说着,捧着鲁当的双脸说:“爹,你说好吧!”
“好,好,好。”鲁当说。“世上哪有我这女儿好!我怎么舍得嫁她?”
“爹,你看那凤凰多有情趣,卿卿我我的,多恩爱,就像爹和娘!”女儿说。
“一张巧嘴。”鲁当说。“怎么拿爹来开心了?!”
“是蛮,娘,你讲讲看,是不是?!”
“是是是。”娘说。“又叫你爹作诗了。”
“我可不会作,这一次,要看我们这宝贝女儿的了!”
“我也不会作诗。”
“不会作,也学你爹,念一首。”
“也不会!”
“你爹从小就教你背诗,教了你那样多诗,什么‘床前明月光’,‘春眠不觉晓’等等,你就不会?!”
“那些诗多没情趣,老掉牙了。”
“你就念一首没有老掉牙的。”
“我们现在身处南方,我就念一首王维的诗。”说着,女儿也学着父亲哼哼呀呀地念道: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不同样是老掉牙了。”鲁当说。
“不,娘说你们是包办婚姻,没有恋过爱。可是,王维在唐朝时就自由恋爱了。”
“你怎么晓得?”
“他这首诗就是恋爱诗,红豆就是相思豆,就是恋爱的代名词。所以说,王维可是自由恋爱的祖师爷了。”
“这可新鲜了。王维怎么就成了自由恋爱专家了?这首诗根本就不是恋爱诗。”
“不是恋爱诗,为什么取名叫《相思》?红豆为什么就成了相思豆?”
“这……”
“这什么这?没话说了吧!”
“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说王维是个田园诗人还差不多。”
“田园诗人就不能写爱情诗?!”
“写是可以写。”
“这不就对了?”
“可是,他这首诗就不是爱情诗!”
“你讲不过了还要争?!”
“其实,王维这首《相思》是一首送别诗,作于辋川山庄,赠送的对象可能是裴迪,全唐诗记载:原诗是:‘红豆生南国,秋来发几枝。劝君休采撷,此物最相思。’很明显,‘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这首歌就是从这诗中引伸来的。可是,后人为己所用,将‘秋’改为‘春’,将‘休’改为‘多’,就被你们这些年轻人讲成是爱情诗了,真是岂有此理!”
“你胡说八道,乱讲三千,乱讲三千总是情,几里几里!”
“哈哈,这一下就是你讲不过了!女儿,你错了,应该是‘万水千山总是情!’”
“管他什么水,就是乱讲三千。”
“还有,应该是‘岂有此理’,不是‘几里几里’!”
“好,好,好!我不跟你讲这个了。”
“还是女儿乖。”娘也笑着接过话来说。
“爹,你看那红鲤多可爱,我要!”女儿转过话题说。
“好,爹替你抓!”说着,鲁当俯身就去抓河里的红鲤。“我那乖女儿要的东西,就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我也要摘下来。”
“吹牛!”女儿说。“我就要这红鲤鱼,看你抓不抓得着!”
“一定抓得着!”说着,鲁当抽出剑来就要去刺红鲤。
“不,我要活的。”
“没有网,如何捞活的?”
“你不是说抓吗?就抓活的。”
“这样深的水如何抓?”
“刚才还讲摘星星,转脸就耍赖!”
“好,好,好,我抓!为了我的乖女儿!”说着,鲁当俯身去抓。他那手刚触到水面,突然从水里跳出一个白脸青衣大汉,只见他手提一把龙舌剑,威风凛凛地站在船头上,用剑指着他说: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我叫你不要毁了我的家,你偏不听,现在落到我手里,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鲁当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转身一看,妻子和女儿也不知去向。
“我今日就取你的狗命!”那汉子说着,一剑向鲁当刺来,鲁当在船上,本无路可走,抽剑已是来不及了,待叫侍卫前来解围,可是叫不出声,只有闭着眼睛等死,吓出了一身臭汗!
“来人,来人!”鲁当大叫道。原来是南柯一梦!
自此,鲁当总不出门,事事小心,白天黑夜都有几个侍卫守着,天天防备着那青衣汉子前来行刺。
巡检司王和民无法,只有将此事急急地报与江华县令林先梁。
“竟有这等事?”林先梁本已被那青龙白虎吓破了胆,听说青龙又出来捣乱,连声说:“怎么办?这又怎么办?!”
这次他可不敢亲征孽龙了,前次的教训是用生命换来的,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可开不得玩笑,于是,林太爷只有具表上奏朝廷,由皇帝老子去裁决,这是最好的方法。具表内容大致是说青龙白虎闹锦田,多次督剿无功,望朝廷速派能人异士前来降龙伏虎。
朝廷接表后,道光皇帝将林县令一顿臭骂,说他是妖言惑众,大清帝国,如日中天,昭昭日月,朗朗乾坤,哪里有什么神鬼之说?
“启稟皇上。”还是宰辅曹振镛出班解的围,他奏道:“臣夜观天象,南国似有灵光扑现,紫气升腾,妖雾巡环,不说神鬼,确有异象,是应派人前去察探。”
“曹爱卿,你也相信?!”
“信之则有,不信则无。常言道:‘人吓人,吓死人!’没有听说过鬼吓死人的。”
“这话有理。”
“不过……”
“不过什么?”
“无风不起浪。既然南国有报,总有其根底,不可能凭空捏造来戏弄皇上,就是给他们一千个胆也不敢!依臣之见,就令永州府查办此事。”
“好,依爱卿之言,准奏!”
就这样,道光皇帝责成永州知府李铭坤、永州镇总兵鲍友智全力督办,务必消灭青龙白虎,扫清妖言。
于是,鲍友智调集了三千官兵克日赶到江华,然后与江华县令林先梁会合赶赴锦田。
这一次,比上一次雄多了,总共加起来,最少有六千官兵,并带有火枪火炮和足够的火药。
“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理瑶府里,李铭坤召集众人议事,在座的有:鲍友智、鲁当、林先梁、王和民。李铭坤首先发话。“林县令,你先把情况说一说。”
“是这样一回事。”林先梁就把青龙白虎的事一一作了汇报。
“有这等奇异之事?”李铭坤和鲍友智听后,都感十分惊讶!李铭坤说:“既然那位道师已经把青龙白虎征服,为什么它们又出来捣乱?”
“这件事就要问鲁大人了。”林县令说。
“鲁大人,你说说看。”李知府对鲁当说。
鲁当虽说也是府台大人,与李铭坤应该是平级的,也好像要小半级,李铭坤是六品官,那他就是六品半吧!不过,鲁当是特派官,而且拥有兵权,相对来说,又比李铭坤权力大那么一点点,就像总兵鲍友智与李铭坤的关系一样。所以,虽然晓得是鲁大人闯的祸,对他还是十分客气。
“这祸事都是我闯出来的!”鲁当直截了当地说。“都是我好大喜功,想一举把那孽龙消灭,结果弄巧成拙,到了今天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
“鲁大人不必自责。”李铭坤说。“这是天意,我们应该有此一劫!现在就看我们如何来对付这条孽龙了!”
“依我看。”林先梁说。“兵马多是无用的。当初,我也曾率三千兵丁前去征剿,可是,劳而无功,倒不如一个小小的道师!他一来就将龙虎制服了。来硬的恐怕不行!”
“林县令不必多虑。”总兵鲍友智说。“我现在有火枪火炮火药,就是妖魔鬼怪也要把它炸得个魂飞魄散,何况是一条龙?!”
“鲁大人已经试过,火药也奈它不何!”王和民说。
“谁叫你说话!”鲍友智说。
“我多嘴,我该死。”王和民说,立即缩下来成了乌龟王八蛋。
“我不反对林县令的意见,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要去请能人异士,上一次那位常宁的道师去请了吗?”李铭坤问。“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就派人去把那道师请来。”
“去请了。”林县令说。“可是,他已经云游在外,无法找到他。”
“无法找到也得找,你立即派人再去寻访,务必把他请来。”李铭坤命令道。
“上一次,好像听那道师说,另外还有一个高人来收伏这青龙白虎。”林县令说。
“是什么人?是真的吗?”李铭坤问。“他在哪里?”
“是真是假我们不晓得,不过,那道师自可通神,他上知天文,下懂地理,能通天彻地,会五阴八卦,能算出上下五千年的事,我们当然就相信他。”林县说。
“世上哪有如此通神的人物?!”李铭坤说。“你们也相信他吹牛?”
“这不是吹牛。”林先梁说。“那次他制服青龙白虎时我们都亲眼见过。”
“好,就算你讲得对。”李铭坤说。“他讲的那人叫什么名字?你们为什么还不去请?!”
“叫什么名字,他在哪里,那个道师爷都没有讲,他说是天机,不可泄漏。”林县令说。
“那些都是骗人的。”李铭坤说。“他们那些江湖术士,总是故作高深,神秘莫测,这样才能够骗人。”
“可是,那孽龙为什么那样听他的话?”
“可能是他使了什么障眼法。你不看那些耍把戏的,他们能随意变成蛤蟆、鸽子,他一使障眼法,变条龙也未尝不可。”
“可是,自从那次后,那孽龙确实没有出来过。”
“为什么现在又出来了?可能那几天他出去走亲戚了,或者是吃结婚喜酒去了。”
“那些无边的话我看还是不要讲了。”总兵鲍友智说。“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现在如何来对付那条孽龙!”
“我也是这样想,好,闲话少讲,书归正传。”
真是安排巧计挠冯河,布下陷阱缚蛟龙。可惜任你通天计,水中捞月一场空!
欲知他们如何布阵,如何收伏青龙,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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